慕容檀嘴角克制不住的咧开了些。
他便勉为其难的回屋安寝吧!
然而未至寝殿,却见一陌生女子正立在廊边,一见他,便移步来拜:“妾李氏在此迎候王爷。”
慕容檀的脚步不由顿住:“李氏?”这是何人?
那李秋娘似是瞧出他心中疑惑,遂垂首作柔顺婉媚状,解释道:“妾奉世子命伺候王爷,蒙王妃不弃,赐居长春宫一隅,王爷若不嫌弃,唤妾一声‘秋娘’便可。”
慕容檀脸色顿时变了,原本还存着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原来是杜景那小子送来的女人。她倒是大度,竟已替他收了!
他再不望李秋娘一眼,只绕过她,大步往寝殿去。
屋里,宋之拂方以帕掩唇,轻咳数声,眼见慕容檀回来,竟有些呆愣。
今早他分明说居外朝,怎还是回来了?
慕容檀也不顾她疑惑的目光,语气不善道:“那李秋娘是怎么回事?”
宋之拂瞧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越发摸不着头脑,只试探道:“那是世子派来伺候夫君的,已令她安置在偏殿,夫君若喜欢,随时可召。”
慕容檀的脸愈加黑了,语带质问道:“你便这般轻易应了?”
不应当如何?宋之拂眨眨眼,细细揣测:“夫君可是不喜李氏出身?那不纳便是,阿拂可再寻家世清白之女子。”
孰料这话更令慕容檀气急败坏:“你!你倒大度的很!”
宋之拂自今晨思忖一番后,已然打定主意当个温雅贤良的妻子,恪守本分,替丈夫纳妾,原该是正妻显气度的手段,哪知他却不乐意。
她不由小心翼翼问:“敢问夫君,为何不快?可是阿拂哪里做得不好?”
这一问,却将慕容檀问得忽然呆愣住。
是啊,他究竟为何如此不快?只因她心平气和的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明明她大度,他该高兴。
究竟为何如此?答案显而易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半个小时…
第30章 珠胎暗结
他对这小女子,动心了。
想法甫出,慕容檀恍然大悟,近来心中患得患失,喜怒不定的情绪,皆因此而生。
这着实没道理。
须得承认,她的确生得雪肤花貌,美而不妖,令人赏心悦目,他年近而立,阅尽人世,怎会被一个年仅十六,嫁来不过数月的小丫头,轻易迷了心?
他实在无法接受。
他这一生注定该在战场上拼杀,杀出一道通往金陵权位的血路,怎可被男女间这点小情小爱绊住步伐?
况且,眼前这罪魁祸首,丝毫也未有所触动。宋之拂只小心又无辜,等着他回答。
可他能如何说?难道告诉她,因他思慕她,才不愿她这般殷切的替他招揽其他女子?这教他堂堂燕王的脸面往哪儿搁?
慕容檀沉着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瞪了她片刻,最终气闷的转身,一人往书房去。
书房寂静,婢子们皆被他支使到外头,离得远远的。他一人手中捏著书卷,心思却飘得远远的,脑中不断闪现的,皆是妻子或喜或悲,或嗔或怒的模样,怎么也挥不去。
正烦躁郁郁之际,却听三声轻缓的敲门,紧接着便是一道婉转女声:“王爷,秋娘特备了酒菜,请王爷用膳。”
慕容檀心生不耐,刚想令她退下,话到嘴边,却打了个转:“进来。”他总不愿承认,自己着了那小丫头的道儿,不如换一个来试试,兴许只是他多年皆洁身自好,忽然尝到云雨滋味,迷了心神罢了。
李秋娘早闻燕王性情冷淡,却不料轻易便得入这书房,欣喜之余,赶紧打起精神,怀抱琵琶,领着提了食盒的婢女入内,欲一举将他拿下。
她曾在秦淮河畔卖唱,虽只卖艺,却到底算风月场上过,早知这等有权势的男子喜怎样的女子,遂搁下琵琶,轻移莲步,亲自接过食盒,替慕容檀将酒菜一一布好,便乖觉退至一侧,眉眼低垂道:“请王爷用膳。秋娘不才,愿唱一曲替王爷解乏。”
说罢,见慕容檀无声默认,只举箸饮食,便取了琵琶,素手拨弦,低吟浅唱。
一曲江南好,一口吴侬语,琶音与歌声皆动听如珠玉,再配两杯竹叶青,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已醺醺然,可慕容檀仍是心烦意乱,食着精细的江南小菜,却想起新婚那日,他的小妻子精心备下的燕地饮食。
她那时应当也如这李秋娘一般,费尽心思讨好他,时不时抬眸偷觑,生怕他露出一丝不悦。
可同样是小心取悦,一想起她,他便觉有趣可亲,再观这李秋娘,却索然无味,甚至令人生厌。他再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遂不耐冲李秋娘摆手,示意她停下:“下去吧,此处不必你伺候。”
李秋娘拨弦的手停住,一双妩媚双目中闪过几分错愕与不甘,见他再不多瞧自己一眼,只得暗暗咬牙,佯装恭顺的放下琵琶,移近些作收拾杯盘之状。
恰在靠近他身侧时,她状似不经意般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捏在指间,自他面前轻拂而过。
一阵浅淡异香自鼻间传来,慕容檀不由凝眉,微微后退些,方才小酌两杯,此刻竟有些酒劲上头,昏沉起来,胸腹中也仿佛有一把火渐渐烧起来。
李秋娘只不紧不慢的收拾桌案上的碗碟,眼角却时不时观他反应。她歌伎出身 ,即便从不卖身,也对催|情助兴之手段知晓得一清二楚,若只丝帕上的熏香,自然无甚作用,可配上那两杯竹叶青,却成了最烈的催|情药,即便只方才那淡淡的一闻,也得令人烧燎上一个时辰。
慕容檀此刻已然感到浑身的不对劲,昏昏沉沉的脑袋越发滚烫。他不耐一手支起额角,蹙眉冲李秋娘道:“不必收拾了,下去。”
李秋娘却并未听从,反更靠近些,娇|柔的身躯贴近,一双弹琴的手温柔的抚上他冒着细汗的额角:“王爷可是觉得难受?秋娘在此,愿替王爷解忧。”
美人在怀,若换做寻常人,只怕早已缴械投降。可她低估了慕容檀的意志力。
他出身天潢贵胄,却自小真刀实枪中摔打出来,其心性意志实非常人可比。此刻便是再迟钝,也知自己被人算计,哪里还能任她作为?遂忍着昏沉,一把将她推开,起身便要往外走。
李秋娘哪里愿意?赶紧伸手扯住他衣袍,试图挽留。
慕容檀已被烧撩得支撑不住,一脚将她踹开,勒令将其严加看管,便头也不回便疾步离开。
被人这般算计,他还能如何解决?自然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能帮他。
却说寝殿内的宋之拂,此刻正怔怔歪在贵妃榻上,望着摇曳的烛火默默出神。
傍晚时慕容檀莫名其妙的情绪还未搞明白,方才孙嬷嬷却已来报:李氏带着琵琶与酒菜,往书房去了。
照慕容檀方才的脾气,李氏该被拒之门外,谁料却轻易便入了书房。
她怔怔然,原以为他生气不喜李氏,此刻又将人迎入,到底是何意?
正出神,却忽听外间,柳儿一声惊呼:“王爷——”话音未落,慕容檀已入内室。
只见他鼻间粗喘,双手紧攥,虽衣衫齐整,却面目僵硬扭曲,双目赤红,仿佛被一股无名火烧着,既狼狈,又瘆人。
宋之拂方从榻上支起上身,未及反应,他已三两步到近前,不慎温柔的一把将她摁回贵妃榻上,急不可耐的动作起来。
柳儿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幸而即使反应,生生别回口中,红着脸迅速退出,关上屋门。
屋里只余他二人,慕容檀再不必忍耐,循着本能覆上眼前娇嫩的双唇。
云雨间隙,宋之拂双目迷蒙,仍不忘问:“你……为何忽然——”
慕容檀混沌的脑袋隐约想起方才的狼狈,愈加发狠的纠缠她。他望着她湿漉的双眸,心底满溢着的全是甜蜜与满足,忍不住低下头,在她耳边唤:“阿拂……”
这是他头一次唤她的名字,唇齿间吐出时,只觉格外动听。
他忍不住一遍遍唤,直至她咬着唇委委屈屈望过来,眼角的泪要坠不坠,方抵着她额头,柔声哄:“乖,不哭。”
直待月上中天,他药性方解,单手搂着迷蒙的她,一下下轻抚着。
原来只有与心悦之人在一起,方是人间极乐。
他望进漆黑的深夜,暗自感叹,如此,算是栽在这小女子手中了。
也罢,那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动心又如何?往后只管捧在手心,安生过日子,朝堂与战场,只要她远离,自可相安无事。
……
第二日清晨醒来,宋之拂仍是懵懵然,望着自顾更衣盥洗的慕容檀,总觉他有些不同。
她尚不知,昨夜他究竟为何忽然闯入,然那般痛苦难耐的模样,显然是遭人动了手脚。联想至夜里,李秋娘入了书房,她大约猜出七八分。
只是,即便被人下药,她能觉出,昨夜的慕容檀痛苦难耐之时,仍透着过去不曾有的温柔与呵护。
她心底的茫然,本能的因他这一丁点儿的好,泛起圈圈波澜。
正出神,忽听耳边传来一声“阿拂”。
她这才发现,他正认真的凝视自己,双眉微蹙,似不大满意般:“我方才问你,是谁替你起了‘阿拂’这名字,你怎不答?”他挥开举着铜盆的婢女,大步走近些,伸手便托起她纤巧的下巴,拇指抚过双眼下泛着乌青的娇嫩肌肤,“果然是没歇好。今日不必去西侧院请安了,若杜景那小子再不老实,你只管叫人拿他,交我回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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