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失败,齐王亲自审问刺客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处在了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中,林沛成不知道自己搭上裕亲王这条船后果会如何,但他愿意为了前途去博一把。
自踏入官场那日起,苏承业的名号就远远盖过了林沛成,他努力多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承业步步高升,官拜一品。
反观自己呢,就像是个笑话,这辈子注定埋没在他的光环之下。
世人只道大晋武将以苏家执牛耳,林沛成对此很是不服气,他甚至觉得苏承业不过是靠着祖上荣荫,若是同样给他苏家军,给他五十万兵权,他做的不会比苏承业差!
他不想一辈子屈居于人下!
床畔半透明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桌上的灯摇晃出半截尾巴,倏然间灭了,黑暗中林沛成眨了眨眼,忽地瞧见房间内多出了一道黑影。
“谁!”他低呼一声,抽出枕下的长剑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床前那道一动不动的影子。
“林大人。”那人开口,声音如同在砂砾中打磨过,嘶哑难听。
林沛成抹了一把额间渗出的冷汗,撩开帐幔,连鞋都来不及穿便下了床,“是你啊,齐王那边有消息出来了吗?”
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披风内,看不清脸面,伸出枯瘦的手用指尖在桌案上瞧出几声轻响。
“自然是出来了,你派出去的那些人,供认不讳,将所有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
林沛成呼吸一滞,指尖是冰凉一片,“还请王爷出手相救!”
“这是自然。”那人嘎嘎笑了笑,嗓音似鸭叫一般,“你为王爷做了如此多事,王爷当然是将你记在心里的。”
林沛成长长吁了口气,悬在半空中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还请大人指教一二,若此番我能脱身,为王爷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有你这句话便好,”那人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声音变得诡异无比,似乎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苏承业手握重兵,功高盖主且刚愎自用,见皇帝年少奈何不了他,早已生了不臣之心,林大人不忍皇帝被奸佞蒙蔽,舍身为国,不惜以一己之力,想要替皇帝斩奸除佞。计划不成,入狱后更是留下一纸血书,以警醒世人……”
林沛成面色突变,手捏紧了剑柄,压低声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那人指尖用力,指甲在桌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舍你一人,保全大局而已。”
一直以来,裕亲王都是通过此人与他联络,话虽从他口中说出来,但林沛成不用想也知道,他已经成了裕亲王推出去顶罪的弃子!
“你别忘了,我手中的证据若是放出去,咱们谁也没有好果子吃。”底气不足他的声音有些抖,“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拼个鱼死网破!”
“是吗?”那人嗤笑一声,忽然飘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轻蔑不屑:“林大人所谓的证据是什么?藏在枕芯里那些伪造出来的书信还是一个身份不明,谁都没有见过的我?”
林沛成张了张嘴,有些颓然地坐到地上,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傻子,裕亲王从未留下信物,眼前这个人一藏,他是辩无可辩,没有一点退路了……
那人缓缓凑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林大人请放心,你死之后,裕亲王会好好照顾林大小姐的,必不会让这件事牵扯到她或者你的妻儿身上。”
“你们想要做什么!”林沛成冷汗簌簌往下冒,想要蹬着腿退后两步,脚却似生了根般定在地上。
“林大人已经猜到了,何必再多此一问呢?”那人笑了笑,“宫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行差就错一步,只怕是要连累的满门俱灭……”
“你威胁我!”
“是啊。”
长久的沉默,那人看着颓然的林沛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怎么做,我相信林大人心中已经有了正确答案,可别令王爷失望。我呢,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大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啊玖 50瓶;溪兮 33瓶;不哭的鱼 5瓶;Monsant 4瓶;大熊熊、橙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昨夜一场凄风,吹来漫天乌云遮盖,淅淅沥沥飘着的雾雨,如同江面烟波,笼罩着亭台楼阁,在高低错落的屋檐间,铺陈出一幅雅致的水墨画卷。
初冬时节,雨天总是寒凉,苏杳杳穿了件夹着薄棉的朱红褙子,绣着腊梅花枝的裙摆荡过湿润的石子路,身旁的连翘撑着一柄雪景红梅伞,像是撞入沉潭中的一抹鲜活颜色,惹眼却毫不突兀。
苏杳杳要去凝霜院探望受了伤的苏婉莹,赏菊宴过后,原本商议好让她搬到栖霞苑的,却被接踵而来的杂事连番耽搁至今,眼下她又受了伤,练武的事只能搁置下来。
“嘶……”刚一踏入院门,耳朵非常灵敏的苏杳杳便听到,房间内传来苏婉莹的低声痛呼。
她脚步一顿,抬手打断了正要出声的连翘,唇间呼出一口热气消散在雨幕中后,二人屏气敛声,垫着脚上了慢慢踏上了台阶。
里头的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像是是安抚,然后低声说道:“弄疼你了,我动作轻点。”
嗓音清润低沉,很容易辨别,是温言?
苏杳杳凑近窗户,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在薄薄的窗纱上抠了一个小洞出来,蹲下身子,将整张脸贴了上去。
光线稍暗的房间内,苏婉莹正对着窗户而坐,宽大的袖口撩到了肩膀处,手肘之下盖着一层细软的纱帛以做遮挡,只露出手臂上一条结了痂的伤口,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羞,双颊赤红。
“多谢温先生。”她低着头,眼神噙着水光闪闪,不住地往旁边瞟。
温言侧身坐在她身旁,长睫微垂,背着光的身影落在苏婉莹雪白的胳膊上,不时轻呼出一口气。
二人距离很近,他弯着腰,修长而又干净的手指捏着柔软的纱布,细细地缠绕上她手臂的伤口,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妨事,都说了叫我温言就好。”
“……”苏婉莹看着他的头顶,沉默一会,有些忐忑地开口:“可以吗?”
手指翻转,纱布末端绕出一个可爱精致的蝴蝶结,温言直起身子,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么客气。”
苏婉莹立时挺直了背脊,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嘴唇蠕动好几下,糯糯着说:“那……那……那……”
苏杳杳在外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如昨晚苏清泽躲在门后的模样,她原还奇怪,怎的好好的婉莹要闹着习武了,难不成是为了他?
而且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府医,对于一个小小的刀伤,劳得动温言一大早就冒雨前来?
如果这两人有什么情况的话,依照着他们的性子……她是帮呢,还是帮呢?
房间里,那了半天没那出来什么东西来的苏婉莹有些窘迫,看向温言的眼神就莫名有些像弄丢了鱼干的六六,可怜巴巴。
脚踝处被轻轻撞了一下,温言低眸,一只橘黄的胖猫绕着他走了两圈,然后前爪并在一起坐了下来:“喵~”
还当真是一模一样,温言低头浅笑,伸手将六六抱了起来,话却是向着苏婉莹说:“我以为你胆子和杳杳一般大。”
是指她塞药的那股劲!
“……”苏婉莹抿了抿嘴,看着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六六,已经在温言腿上寻了个位置躺下来,喉间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伸手,”温言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很是体贴的没有追问下去,“我再替你把把脉象。”这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原本治疗刀伤这事,将军府的府医就能做的极好,不必他再多次一举。但今日晨起,冥思苦想了一整晚的疑惑仿佛松动了些许,温言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如果能被证实,自己已至瓶颈的医术,或许能在苏婉莹身上找到突破,从而往前跨一大步。
苏婉莹闻言的瞬间松了口气,拉下肩头挽起的袖子,缓缓伸出手搁在桌面上。
指尖下传来脉搏有力的跳动,显然是真的未受迷药影响半分,温言转而盯着她的脸,问道:“你的伤一直痊愈的如此之快吗?”
“不知道……以前好像没受过什么伤。”苏婉莹瞄了一眼胳膊处,摇着头说。
她被将军府保护的很好,自小到大也没受到过如此明显的外伤,连她自己都没料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过去,手臂上的伤口就已结痂,只是疼痛感尚在而已。
“有过与昨日类似的情况吗?”温言又问。
苏婉莹想了想,踌躇着说:“不太确定,赏菊宴那日柔嘉郡主的表妹有没有用迷药,但我感觉当时气氛不太对劲,掐了芦宣一把……”
温言神思渐动,手指绕过她的手腕,一把将其捏在掌心,指尖相扣,一丝丝凉意顺着经脉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