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舍不得。”她一脸真挚,“掐坏了,谁来赔我一个相公。”
沈恪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表情渐渐严肃,“你是不是真觉得,本王脾气很好。”
苏杳杳愣了一下,摇头:“你脾气很差,无人可比的差。但是……”她顿了顿,“你就是愿意纵容我啊。”
沈恪掀掀眼皮,凝视着苏杳杳,像是在思索她这种错觉是从何而来。
他呵笑:“纵容?”
苏杳杳点头,趁他不备,犹如一条软蛇般从他身上滑了下去,然后握住他的脚,“鉴于你也舍不得再打我、杀我,今儿个,你是按也得按,不按也得按。若不然……”
“你待如何?”他问。
“我就把你衣服撕了,连带着裤子一起。”苏杳杳冲着他笑,露出光洁耀眼的贝齿,说话间手已经摸在了他腰间的衿带上,丝毫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沈恪眉心一动,却是忽然无奈地笑了起来,他一点也不怀疑她说的话,这丫头疯起来,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上次可不就是如此……
上次?他愣住,脑海中乍然翻起一幕。
如同褪色的古画,染上时光的暗黄与斑驳。
暗夜,暴雨如注,贴了喜字的房间里灯被卷灭了一盏,桌上一纸信笺,和离二字尤为显眼,他努力想去瞧清楚她的面容,眼前却如同蒙上一层雾霭,看不清楚。
“按不按?”
云消雾散,四周的色彩鲜活起来。
“……”沈恪没出声,暂敛思绪。苏杳杳话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再说什么?
打是不可能再打,裤子更加不可能让她动,唯有随了她去。
苏杳杳吸了一口气,这男人还真是不逼不行,若不是自己主动,他们现在的关系可能还停留在互掐脖子哪里,真是既让人头疼,又心疼。
卷起裤腿,苏杳杳从怀里掏出温颜配好的药膏,在掌心搓热后,调出些许内力,开始帮他按摩。
长久不见光,沈恪腿上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腻,稍稍用点力便会留下泛红的印子,这样一来,腿上的疤痕就更显狰狞。
苏杳杳看得有些心疼了,柔声问道:“痛不痛。”
沈恪捏着拳,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自伤口愈合之后,他便不再将双腿无所遮拦的示人,便是太后与皇上想瞧也不行。唯有苏杳杳,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真的等她撩起裤腿后,沈恪却有些后悔了,这般丑陋的伤,枯瘦如柴的腿,就是连自己瞧了都觉得恶心……更遑论旁人。
“我给你说个秘密好不好。”苏杳杳没有追问,而是徐徐开口,仿佛怕被人听见般,她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我屁股上有一条疤,从左边贯穿到了右边。”
“咳……”沈恪猛得一吸气,被呛得猛咳了起来,脸颊泛起红晕,也不知是憋的还是怎么的,他不自然地说:“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苏杳杳的手滑到了他的膝盖,顺着塌陷的肌肉捏下来,一遍又一遍按着,嘴里也没停下,“我六岁那年,偷偷拿了我娘的软剑,躲到后花园里去练。光顾着学我娘飘逸潇洒的身姿,忘了那剑如鞭子般柔软,不易掌控,一甩出去,剑就绕到了屁股上,我再一扯……”
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满屁股的鲜血,当时就把我爹给吓哭了。“”
沈恪很想堵住她的嘴,可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伤口好了之后,就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疤,可丑了,我娘担心我嫁不出去,叫我不许将这事往外说。”
“到现在那条疤还在呢,我每次洗澡都能摸到。”
沈恪握紧的拳稍稍松开一点。
苏杳杳声音低落:“你会嫌弃吗?”
“不会。”沈恪下意识应了一声,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苏杳杳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沈恪:“……”不想说话。
“那咱们洞房的时候,你会不会被吓到?”她继续问,而后话锋一转,“要不你现在先摸摸?习惯一下?”
“咳……咳……”沈恪忍无可忍,咬牙切齿:“苏杳杳!”
“好啦,按完了。你看,也没多难受嘛。” 苏杳杳拍了拍手,将他的裤腿拉下来,“每个人身体都有缺陷,或多或少,或小或大,只要你自己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就伤不了你。”
沈恪半晌没说话,只是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了下来。
苏杳杳笑了笑:“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等等。”沈恪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杳杳不解的看过去,“干什么,舍不得我走?”
“我有话问你。”顿了好半晌,他终于问出口:“这几日我一直在想,白府相见那日,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杳杳僵了一下,低声道:“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沈恪慢慢坐了起来,逼近她,一句又一句重复着她那天说过的话。
“宁远!你没死?沈恪呢?”
“……我好想你。”
“这是在哪?”
“当心白家人。”
“你都知道些什么,”沈恪问:“或者说是在瞒着我什么?”
苏杳杳抠了抠指尖,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白芙是你弄到房里去的,也知道,你其实早就知道她和魏杰有染。还知道,白家想要送白芙进宫,拿了我做筏子,应该是魏德远的主意,以便引出后来军饷那事。”
沈恪目光闪了闪,沉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有些话,苏杳杳很早就想说,但一直没有寻得机会,既然他都逼问到这里了,她索性也就不再保留,开口先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她语气太过沉重,沈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靠到软枕上,缓缓道:“你说了,我便信。”
苏杳杳默了片刻,“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上辈子,我们就在一起。”
“上辈子……”沈恪捻着指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杳杳点头,正要开口解释,便听房门被敲响。
宁远的声音隔着门缝传了进来,“九爷,温先生求见,说是有要紧事找您。”
苏杳杳扬天长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沈恪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把人带到厅里,我随后到。”
宁远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杳杳从榻上跳下来,趁他不备,捧着他的脸一吻,一边往外头跑一边道:“明天我会再来的,等我。”
人走后,沈恪伸手往小腿上探去,往日如尸体般冰凉的腿,已经染上了久不消弭的温热。
“上辈子就在一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杉绘梨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引鹿 20瓶;随心young、杨大娘 2瓶;九幽、大熊熊、Icart,、迷途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正厅内,滴漏的刻度已经浮向酉时,外头的天开始变得昏暗,黑云逐渐堆积、罡风四散,堂前新桂被打落一片。
金丝楠木桌上,摆着一局残棋,两盏清茶,滚烫的热气已经散开,只留微凉余温。铜炉内冒出的白烟还未腾起,便被蹿进来的风搅乱。
大门半敞,沈恪与温言各执一子,无声对坐,衣摆飘出猎猎声响,气氛很是沉寂。
许久之后,温言缓缓将手中的棋子落到棋盘上,开口道,“王爷所料不错,当日我确实是刻意等在莽山岭。”
沈恪双指夹起一枚黑子,视线扫过棋盘,指腹无意地摩挲,片刻后落子:“行一步而算百步,温先生似乎从不做无用的局。”
温言笑了笑,抬首望向沈恪,声音听不出半丝起伏,“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
棋笥轻响,他修长的指尖落下一枚白子,然后按着向前推动,绕过翻盘之机,停在了黑子密集处。
“我输了。”
棋局定,白子颓势已不可扭转。
“欲屠黑龙,这步还是急了些。”沈恪将棋子往棋笥中一扔,往后靠了靠:“凭温先生的本事,这种失误不该存在,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似笑非笑般看着温言,锐利不掩的眼神深处,却有令人背脊发凉的寒。
“得不偿失……”温言长睫微垂,阴影打在细腻的眼睑,他翻转着指尖的白子,似若有所思,而后越过棋盘取了一枚黑子,彻底切断白子的退路。
“并非得不偿失,我自爆弱势,想要换的是王爷手中的棋子。”
沈恪笑了笑,语气不明,“温先生就那么确定,本王会帮你?”
“原来不确定,”温言淡笑着,话说了一半。
沈恪靠在椅背上,掌心抚摸过扶手上的兽首,没有追问,而是道:“你想用她威胁我?”
“王爷错了。”温言端起凉了的茶轻呷一口,无香带涩,“并非威胁,王爷也不是帮我,而是共赢之局。我们目标虽说不同,但最终的结果总归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