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便有了笑意。
许母突然在这时站起来,边往里走边和丫鬟说:“这人上了年纪啊,怎么说两句话就牙酸。”说着,睨了小两口一眼,眼里都是打趣。
云卿卿被婆母见到小动作,面皮滚烫,许鹤宁哈哈哈地笑,牵起她站起来:“娘,改明儿儿子给你找个能看牙的郎中。”
“臭小子,快走!”
屋里传来许母的斥骂,许鹤宁拉着云卿卿跑了。
**
当夜,许鹤宁真正的出身在京城传了个遍,连云老太爷那里都得知了。
云大老爷黑着一张脸,跟父亲说:“那个臭小子,又在闹什么幺娥子?”
“他想要赚钱养你闺女呢。”老人掀了掀眼皮子,面上没什么表情。
就是把云家也算在里头,一句臭小子没骂错。
他怎么就给自己孙女弄来个那么会算计的夫君?一堆小聪明,这些心思放到朝堂上,他至于在兵马司里受排挤吗?
简直太让人恨了。
而消息不但在京城里乱飞,还长了翅膀一样,传到皇帝耳中。
“西北许家?庶出?许鹤宁砸自己本家人的场子?!”
明昭帝语气一沉,表情微妙。
廖公公偷偷觑他神色,小声道:“对,估摸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他还怪有本事,首富给他送银子,他居然还要砸人场子。”皇帝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可能肃远侯看不上人家的银子?”
“他可不是个会跟银子作对的人,不然千方百计算计一场出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捞银子。”
那臭小子以为真能瞒过他,不过是他不想收拾他罢了。
就当是当初召他回京,让他把家产都上缴到国库的补偿吧,上次的账本上都是人姑娘的嫁妆,都成了个吃软饭的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朝,许鹤宁想着今日回有热闹,就换了朝服进宫去。
事情发酵一夜,早朝初始就有御史出来参他一本。
大概就是他殴打百姓,即便是兄长,也是知法犯法。
“——肃远侯身为兵马司副指挥使,不懂克制,不懂律例,未曾奉公守法,实在是给我朝官员蒙羞。肃远侯既然招安于朝廷,就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该还是一派土匪霸王的做派!臣恳请陛下惩罚,否则往后官员都仗权欺人,那我朝还有什么律法可言!”
御史吐沫横飞,许鹤宁听得想打瞌睡。
还以为骂他会有新意,结果就是扣个大帽子。
坐在高处的明昭帝眯着眼扫过打哈欠的许鹤宁,再看一眼正怒视许鹤宁的言官,一拍打腿道:“爱卿所言甚是,肃远侯当街打那个姓许的影响极不好,是该当罚。锦衣卫指挥使——”
皇帝拉长了声音,众人听得心头一跳,这真是要拿肃远侯开刀了吗?
先前肃远侯被冠杀人的罪名进了大理寺,结果在里头住了三天,就被放回府了。
大理寺也没有一个说法,到现在那个黄安的案子就成了悬案似的,大理寺寺卿对此更是只字不提,大家私下都觉得是皇帝饶了许鹤宁一回。
那现在……是不忍了?!
那御史闻言,心头也是一阵狂喜,唯独许鹤宁,懒懒挑着双桃花眼看龙椅上的皇帝。
反正他是不怕,顶多再让他在府里关几天。
他就是仗着皇帝要用他,不会动他,不然也不会到这早朝上来。
锦衣卫指挥使出列,皇帝这才接着说道:“这官员的风气是要好好整整,你顺道查查,还有那些官员有不检点的行为,有变坏官声的行为,朕一块儿办了。”
锦衣卫是什么人,那就是皇帝的耳朵眼睛和狗腿子,还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皇帝一个眼神就知道要怎么办的存在,更别说说了那么一长串。
“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拱手,“微臣这前些日子恰好听闻了何大人宠妾灭妻,家里的事情,交给了一个贵妾打理。”
刚才参许鹤宁的何御史脸色一白,连忙跪倒。
众位大臣倒吸一口气,刚才要看许鹤宁笑话的,纷纷都低下头,生怕这个锦衣卫煞神把自家的老底也给掀了。
明昭帝嗤笑一声:“自身不端,哪来的脸当御史?”
许鹤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出列道:“陛下,宠妾灭妻,臣以为该打他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皇帝不能随便打御史,如今找到由头,还不给个杀威棒,好好让这些吃饱没事做的沽名钓誉之徒颜色看看。
明昭帝瞪了眼,他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敢吭声的大臣也是这么想的,还准备等着看皇帝一并把肃远侯也给罚了。
不想听到皇帝说:“你们督察院自己好好整顿整顿,近来乌烟瘴气!”
居然是连带督察院都迁怒了。
这下,明昭帝不打御史,但督察院也得要自己动手清理家门。
何御史的下场肯定比打二十板子惨。
许鹤宁却是回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今日皇帝老儿怎么会给他出气的,天要下雨了吧。
可惜外头是个大晴天,等到散朝后,许鹤宁就被廖公公拦住,见过皇帝后,敢怒不敢言地收回心里刚才那点儿感激。
云卿卿在下午的时候,收到陈鱼带回来的消息:“嫂子,今晚您早些歇了,宁哥又被留在宫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在乾清宫奋笔疾书的许鹤宁:狗皇帝,居然让我抄弟子规!还抄一百遍!皇家人都有病!
第55章
斜阳渐沉,暗色慢慢将京城笼罩在其中。
一处精致的宅邸中,在午间就开始宴席刚散,厅堂里残留着冷掉的饭菜味道,和浓重的酒味混合一起,空气混浊难闻。
凤眼男子双颊嫣红坐在主位上,手里还拎着酒壶,眼神迷离看向到跟前报信的人。
“当今在早朝偏帮了他,现在还留在宫里?”
他说着,打了个酒嗝,下刻毫无预兆地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掷去。
瓷器碎裂的声音刺人耳膜,报信的中年人被吓得脸色泛白:“东……东家,现在我们要如何谋划,今日来的那些东家,还有那位没露面的官爷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许尉临闭上眼,却扯动还肿着的眼眶,疼得倒抽口气。
他颓败道:“能有什么意思,我只要不能和许鹤宁谈和,京城多半是呆不住。如果想要保住,那只要一个办法。”
可那个办法不是他情愿的,即便以前有考虑过,也不是在这种情况献上!
中年人大概猜到他说的,缩着脑袋不敢再吱声。
许尉临站起来,走得跌跌撞撞,回屋一躺,整夜都没再动一下。
**
许鹤宁是被一阵走动的声音吵醒的。
他抬头,就看到穿着统一的女子窈窕从跟前走过,让他下意识就往后靠,后背就狠狠撞在椅背上。
“嘶——”他倒抽气,想起自己身在乾清宫,忙站起来看向外头。
清晨的阳光投在窗纸上,浮着一层朦胧的白光。
他昨晚抄到后半宿,索性倒桌案上就睡,倒是睡得香甜。
廖公公此时从寝殿内出来,见到许鹤宁已经醒来,脸上堆着笑:“陛下让肃远侯进去洗把脸再出宫。”
“臣不敢。”许鹤宁扬声回了句。
“朕就没见你有什么不敢的!”
皇帝的声音就从里头传来,让他眼角一抽,低头摸了摸鼻子,还是进去了。
帝王寝宫,可以说是最私密的地方,恐怕进过里头的外臣没有几个。
许鹤宁进去后就垂头站在门口,明昭帝看他这个时候装乖的样子,嘴角动动,没有说话指了宫女一下,示意过去几个伺候。
等宫女过来,许鹤宁不待她们递上帕子,自己就伸手在金盆里撩水洗脸。
宫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简单粗鲁的净面方法,有人没忍住低笑。
“你们离我远些,身上什么味儿。”他听到笑声也不恼,只是嫌弃地摆摆手。
一会熏身上了,回去被云卿卿闻到,还以为他一夜春\\宵,到时他找谁说理去。
“狗脾气!”明昭帝终于忍不住骂了句,“都抄完了?知道朕为什么让你抄弟子规?”
许鹤宁就知道进来要挨训,面无表情道:“臣愚笨,还请陛下赐教。”
他一副聆听的样子,可把明昭帝噎着了。
赐教?真是软硬不吃的臭小子!
寝殿内就安静了下去,君臣都沉默着,最后还是明昭帝又找了话说:“你跟你那个许家嫡兄究竟怎么回事,你认祖归宗了?!”
皇帝关心臣子家事,这是荣幸,许鹤宁缓声回道:“不想认,可臣贪财,看在银子的份上勉为其难认了吧。牌位都供上了,也差不多吧。”
他的身世,皇帝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他就是看上许家的银子了,富可敌国的许家,估计皇帝也有想法的。
不然许尉临不会从西北到京城,想要分他一些家产来寻求他当靠山,有银子其实买个靠山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到底没有血亲来得稳固。
“牌位?”皇帝的声音沉了沉,“你倒是认得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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