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中略略带了些湿意,开始和刈楚念叨起他的娘亲来。
原来,当皇帝还是太子之时,刈楚他娘就一直跟着皇帝,一路相伴之后,皇帝登基,当即便封了刈楚他娘妃位。
淳妃生得美艳动人,可肚子却不是很争气,缺了子嗣的依仗,再加上每年都有年轻的秀女被送入宫中,没多久,淳妃便失了圣宠。
可这没有了圣宠的日子,淳妃仍能过得十分惬意。淳妃善绣,灵活的手指总能捣拾出些栩栩如生的玩意儿,一年为皇帝过寿,淳妃亲绣了一幅观世音菩萨,呈于殿上。
龙颜大悦,当晚便留宿淳妃宫中,没多久,淳妃的肚子终于有了消息。
这一下,才有了刈楚。
谈及这些往事时,皇帝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柔软。对于淳妃,他有过喜欢,有过爱,更有过亏欠。如今天人两隔,他所有的情感只能化成无奈的两个字。
——追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皇帝轻叹。
当他谈及自己同淳妃之间的往事时,刈楚就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因是月色过暗,姜娆看不太清少年面上的表情,只能悄悄地伸过手去,轻轻搭在他平放的双手之上,于他手背上重重一握。
他转过脸来,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皇帝说了一阵儿,便觉得口干舌燥,索性不再说了,也坐在那里对着月亮发起呆来。
过了一阵,只听刈楚突然问道:“父皇,儿臣的母妃,究竟因何而死?”
真的是染了鼠疫吗?
闻言,皇帝面上的神色似是顿了顿,片刻后,他偏过头来。
“皇儿想问什么,”眼神淡淡,带着几分探寻,“皇儿想质疑什么?”
皇帝这两句话一出,一旁的姜娆立马为刈楚揪心起来。
少年却面不改色,径直问道:“儿臣并未质疑什么,只是想清楚儿臣的母妃究竟因何而死。”
末了,他又咬着牙,添了一句:“仅此而已。”
面对他的公然对峙,皇帝却不怒,沉默了数秒,淡淡吐出两个字:“鼠疫。”
染了鼠疫。患疾而死,着实是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法。
“那为何,儿臣母妃死前,殿中却未有一人?”他再次提出质疑。
皇帝一拧眉,面上已有了不悦。
“那依皇儿所言,淳妃因何而死?”
刈楚只得低下头去:“儿臣不知。”
皇帝突然冷笑:“你质疑你母妃的死法,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说你母妃患了鼠疫而离世,却有实打实的证据,此事莫再提了。”
龙袍男子不耐,掀起衣角,站直了身子。
不远处跑来一片火光,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位正是尹寒风。
尹老将军匆匆跑到圣驾前,连忙请罪道:“是臣疏忽,让陛下于花园处滞留许久,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眉一扫,心情悉数写在了面上:“不必了!”
引袖跟随者尹寒风,缓缓出了花园。
只是踏出花园的那一瞬,老皇帝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刈楚,缓缓道:“朕知你有怨,朕亦有痛心。从今往后,你便宿在皇宫中,朕会让太医好好诊治你的眼睛,顺便为你挑一门好的婚事,算是补偿了淳妃罢。”
刈楚一怔,慌忙抬头,缺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衣角已消逝在转角中。
第52章
皇恩皇命,当拒则拒。
当人群浩浩荡荡涌入东宜王府时,刈楚正倚在荷花殿外,一手垫在脑袋下,半仰着头,听着姜娆在殿外踢毽子。
近日他突然闲心大发,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非要听姜娆在殿中踢毽子的声音,只要一日不听便难受。
姜娆无奈,只得依了他。
此时,东宜王府外已排了长长的队伍,声势浩大地要接东宜王睿荷殿下回宫,带头的公公更是满面喜色,抚着被撸秃了的拂尘来到荷花殿前。
刈楚戴着眼布,冷着脸,听来者客套完了。
旋即,一手将茶杯放下,态度强硬:“本王不回宫。”
来者面上尽是难色,却还是耐着心上前劝诫了一番,念叨得刈楚兴味阑珊,连踢毽子声也不听了,直叫姜娆把他扶回房间。
砰地一声,刈楚臭着脸,将房门狠狠地踢了一脚。
一旁的姜娆连忙噤声。
少年将眼布扯了下来,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乖巧立于一侧的少女,一时间,面色不禁缓了缓,又朗朗出声:“小竹,你去和他们说,我是不会回宫的,让他们莫再白费心思。”
他不能回宫,不能暴露眼疾痊愈的事实,亦不能放下心留姜娆一人在荷花殿中。
少女低低地应了一声便踏出门去,刈楚晃了晃神,旋即眯了眸,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来。
这个纸卷,是方才他在门口与那些人对峙时,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趁乱塞给他的。
手指捏住了纸卷的一端,刈楚将它缓缓拓开,右手食指的那一端,恰恰压上了一个飘逸的“宫”字。
眉心微动,那两个字已经完全在眼前铺展开来。
——回宫。
“回宫?”不自觉地,他轻轻出了声,两指将纸片一夹,心中满是思量。
恰在此时,姜娆又回了房,一手掀开珠帘,听着碎玉珠碰撞发出的清亮的声音,轮椅上的少年惬意地阖了眼。
“人都走了吗?”
少女颔首:“没有。”
少年面色一顿,又缓缓撑起身子来。
这下子,连姜娆也看不下去了,她不由得上了前,来到少年身边。
语调不咸不淡,却处处流露着忧心:“公子为何不愿回宫,宫中有太医无数,定会治好公子的眼疾的。”
此话一出,刈楚又撑直了身子,不答反问:“小竹希望我回宫吗?”
姜娆微微一怔,又答:“自然是希望的。”
“为何?”少年又追问,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加了几分锐利。
“宫中有太医无数,公子的眼疾——”
“除了这个呢,”不等她回答完,刈楚突然从轮椅上站起了身子,“我是问,如果我回了宫,你我便要分开,下一次再见,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如此思量,心底里竟涌现出一丝伤感来,让他不由得轻轻一笑。
他何时也变得如此悲春伤求、畏首畏尾了?
这一下,少女却不答了。瞧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刈楚将手心里的纸卷攥了攥,又若无其事往后一仰,让整个身子都靠在轮椅上。
语气淡淡:“你去给他们回,让我再思量一会儿,晚些时间给他们答复。”
刈楚嘴上说是晚一些给答复,来者便耐下心在殿外等着,直到第三天,那公公终于再也待不下去了,趁着姜娆擦肩而过之际,又匆忙叫住了她。
“小竹姑娘,殿下究竟何时才能给老奴一个答复?”
言下之意,他们要尽快向陛下交差。
虽为深秋,那群人却在荷花殿外已等得满头大汗,姜娆瞧了一眼众人,将手中的盘子端稳当了:“各位公公莫急,奴婢再去催一催殿下。”
就在转身欲离开之际,又有人轻轻扯了她的袖子,引得她再次疑惑地转过头来。
“公公,怎么了?”
“老奴来之前,谢二爷曾让老奴给姑娘带一句话。”那人毕恭毕敬。
“什么话?”
对方突然压低了身形,同时也将音量压低了,弄得姜娆一瞬间也紧张兮兮起来。
她在心里不由得发笑,不过是听谢云辞一句话,倒像是做了贼一般。
虽是这么想,但她还是随着对方压低了身形,只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刚准备出声,突然眸光一变,连忙正了色。
“怎么了?”她愈发疑惑了。
顺着他的目光,姜娆偏过了头,却见刈楚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自己身后,一双空洞的眼望着她。
她微惊:“公子是何时出来的?”
怎么也不吭一声,神不知鬼不觉的。
谁知,对方却冷颜,将眉一挑:“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好生热闹。”
“公子?”没来由地,瞧着眼前少年的面容,她竟无端心慌起来。望着他微抿的唇线,姜娆突然一时间犯了结巴,比划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在谈论公子罢了,公子想好了吗,准备何日回宫?”
刈楚仍是冷着脸。
就在她感叹这孩子的脾气越来越臭之际,对方突然又伸手拽住了方才正与她对话的那位公公,语气发冷:“你方才说,谢云辞他怎么了?”
“这……”没有料到方才的话竟被睿荷殿下听了去,那位公公面上顿时有了难色。
少年仍是穷追不舍,“说!”
声音中,竟然有了几丝愠意。
他不喜欢谢云辞,向来都不喜欢他。
更不喜欢谢云辞与她之间有任何的互动。
一想到这里,他的手上不禁加了力,钳得对方一阵吃痛,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说、说,老奴都说,哎呦我的小祖宗。”
那太监岂敢与正得圣宠的东宜王作对,连忙出了声。刈楚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将手松了,立于一旁。
见着对方终于松了自己的手腕,那位小公公才终于喘过气来,朝着睿荷殿下匆忙拜了一拜,小心翼翼地说道:“二爷他、他让老奴给睿荷殿下的小竹姑娘带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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