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年那场大战,珈若失去父亲。而她的父亲镇北侯对陛下而言,也是一样,战场之上是师傅, 平日里也是父亲。
在陛下见不到先帝,也不被太后所喜, 近乎流放在外的那么多日子里, 镇北侯真的代替先帝,承担了父亲的职责。
马车走的不快,萧融在前方探过一圈,又快马回来, 叩击车窗:“前方就是太平竞渡,在大殷全境,也算是一个极为有名的渡口。每天清晨,会有一个极大的集市,不少船只都会在附近补货,也会把自己带的货物,拿到集市上卖。最难得的,是有江中新鲜捕捞上来的鲈鱼。”
珈若果断拍板:“清蒸!”
萧融便立刻吩咐下去,在城中寻一处客栈,停留半日,明日去集市逛过,再次启程。
城中恰逢春集,黄昏时还有些卖新鲜玩意儿的,二人便一同出去走走。此时已经春暖,珈若走了几步觉得发汗,将披风解下,萧融顺势接在了手中,又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薄披风。
“春日乍冷乍热,最该当心。”
珈若应声好,可裹着他的披风,走一步就踩到了脚上。
萧融看的可心,总觉得她缩在里面的样子,像极了她常抱着的那只小猫。
若有一日能把她抱在怀中,大约也不过是那模样。
萧融方才念头一闪,耳朵都通红了,冷不丁听珈若问:“昨日我和温谯说那些,你都听见了?”
萧融:“听……咳!”
萧融正色道:“我虽担心你,但并不好僭越,我若是连这种话也听,那也太不知进退了。”
珈若指着路边吊着的烤鸭:“你看那只鸭,就因为它做了坏事,还嘴硬不肯承认,后来,它就变成了烤鸭。是不是好惨鸭?”
萧融:…… ……
承认是不会承认的,太丢人了些。反正打死也不会承认。
烤熟了的鸭子,嘴不是也硬么?
温谯又养了两日伤,突然命护卫备马,一路追着珈若的痕迹北上。
护卫苦劝不听,只好尽力相随。温谯马骑的飞快,得知珈若和萧融在太平竞渡附近停下,为了赶明日一早的集市,这才松了口气。
护卫道:“郡主若是买了鲈鱼,那必定要吃新鲜的。那起码会在渡口停留到午时以后,您无论如何,也能追上了。”
护卫真想问他一句,你见了郡主,能说一句什么呢?
温谯伤口有些开裂,上过药,他没有一点胃口。
人这一生,行差踏错,岂能怨尤?
都是自找的。再回到数年前,他也恨不得捅当年那个刚愎、倔强的自己一刀。
护卫劳心劳肺,嘟囔着连个侍女也没有,连这些琐事都要他一个大男人来办。但还是下去,找店家要了一个炉子,弄了一把糯米炖着。
水开滚沸,糯米的香气漫出,这股令人安心的香气之中,温谯不知不觉睡了。
他做了一个极长极久的梦。
他初到京城,母子三人已经花尽了所有积蓄,也不能再回老家。他尽管自恃才高,但也唯恐此次结果不如人意,因此做了许多打算,甚至积极的托同窗友人,在京中推荐西席空缺,若是不成,起码能在京中谋生。
这一日,他备了薄礼,去拜访一位名士。
他便是在清浅的溪流边,遇见了珈若。
他没有见过,这样华贵美丽的女孩子,屈膝坐在白色的石头上,衣裳铺在脚边,像孔雀的尾羽,而她像山中溪流中,突然出现的水妖。
她哭的太可怜了,温谯最后还是给她抓了一条鱼。尽管他明知道,这小姑娘的伤心事,绝不是一条鱼。
可她真的可怜。
他那时窘困非常,见了一个衣着华美、美丽绝伦的女孩子,居然觉得她可怜,说出去都要令人笑掉大牙。
偏偏在这时候,他心里有了别的女子,这个女子对他说,是他的救命恩人,“温谯”欣喜自己终于找到了她,对她十分眷念。
梦中旁观的温谯觉得不对,却难以从中挣脱开来,这梦境像河水一样流淌,不停不歇,一幕一幕往前。
后来他如愿娶了这个河妖姑娘,依旧觉得她可怜。
“温谯”明知道会有破绽,可他不敢动她。偶尔他会起了心,可对着她新月一样清澈的眼睛,便常常觉得自己恶心。
所以,他告诉自己,他心中眷念的,是别的女子。断不会与她有什么。
她身体不好,这夫妻之名,就算遂了她的心愿吧!总之,他会好好待她的。
可后来,他带了云雀回去。
珈若眼中便没有什么欢喜之意,还是将云雀好好养着。“温谯”隐秘的察觉到,珈若因为云雀,犯了旧疾,可还是什么也没说,甚而变本加厉。
温谯大急,他怎么如此?他一定会后悔莫及!他似乎明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可一切却都由不得他自己,眼睁睁看着“温谯”从一开始的愧疚、矛盾,变成后来的冷血、残忍。
最后,她身体越来越差了。
但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一日,他醉酒之后,做下错事,和严素榴有了孩子。
他心想,孩子不能一直留在外面。
再后来,珈若便渐渐的愈发好不了了。
她苍败的脸,已经那样灰暗。
温谯看见“温谯”不冷不淡的和她说了些混账话,珈若察觉出什么,可却再无能为力。
温谯心痛如绞,想伸手去握着她消瘦的双手,可梦境之内的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一滴的黯淡下去。
严素榴偷偷带着孩子进来了,“温谯”发觉时,急忙赶了过来,可珈若已经闭眼离去,与这世间断了联系。
她走了。
“温谯”第一次大发雷霆,对严素榴说了重话。
“温谯”心绪翻滚,跪在珈若身前,连温谯自己都分不清,这个“温谯”到底在想什么。
温谯猛地睁开眼睛,惊坐而起。护卫吓的跳起来,连声问:“大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温谯问,什么时辰了?夜深了吗?
护卫指着炉子,笑道:“大人真是睡糊涂了,还不到两炷香。这粥方才煮好,还没软烂呢。”
温谯一模额头,一手淋漓的汗珠。
原来,这便是南柯一梦,恍若隔世。
这一瞬间,温谯竟分不清是真是幻,是梦是醒。倘若是梦,为何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梦?倘若是真,莫非……真是他理所不知的前世?
他此刻才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而又自负。他居然有颜面问珈若,他难道就连一点一滴的翻身之地,都没有吗?
温谯喉间一片腥甜,勉强压了下去,吃了几口米粥,又昏沉睡去。
翌日一早,护卫将马匹收拾好,又找来了一辆马车:“大人,即便乘坐马车,也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感到太平渡口。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找来了马车。”
温谯问这少年:“倘若你的妻子,有一日背叛了你,或许,你还会原谅她吗?”
小护卫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大人,我还小呢,连个看对眼的姑娘都没有。您怎么问我这个?这可有点不吉利。人生在世,除却那些身不由己的,谁又不想,有一个和自己一心一意的人,一起走过这一生?我希望,有生之年,我能求到这样一个姑娘,对我真心实意,长路与共。”
温谯默默的立了片刻,如风中折柳一般,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护卫小心的问:“大人,那我们还去吗?您追赶了两日,如今,只剩下一个时辰的路途……”
温谯道:“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途径一处庄子,温谯身体越发难以支撑,护卫叹了口气,只好跑前跑后的安排,找了一处最舒适的民居,先安歇下来,吃几日药,养伤再说。
可温谯心如死灰,竟然渐渐显露出颓废萎靡之相。
护卫唯恐他就要不好了,深知他母亲蛮横且怯懦,也不知向谁求助,只好去信问傅霜将军,请她拿个主意。
这日,护卫端了盆出去洗衣服,温谯慢慢挣扎起来,风中飘萍一样,脚不沾地的走了几步,突然被一个浑身污水的小书童拦住。
“救命,救命……”
温谯喘气都吃力,坐在石头上,低声问,出了何事?
小书童还来不及说,就被后来的家丁追上了。
为首的管事凶神恶煞,叫嚣道:“病秧子,莫管闲事!”
温谯身形一震,恍惚间想起来,在梦中,他也曾听见严素榴的侍女,暗地里叫珈若“病秧子,怎么还不死。”
“温谯”大怒,让严素榴严加管束,不料几日之后再犯,便将这多舌侍女发卖远处。
倘若那并非梦境,哪怕他此生病苦一世,怕也是再难弥补。
小书童不到十二三岁,哭哭啼啼,此地仍属嘉陵城管辖。温谯身为父母官,不能坐视不理,冷声问那带头的管家,是何缘故,青天白日之下,囚禁他人。
小书童总算清醒了些,见温谯风骨不凡,颇有一副人中龙凤的面相,急忙喊道:
“他们抓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新晋举人,要逼婚!逼婚!强抢——黄花闺——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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