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琬琰一听,当下急了。
楼儿这是怎么回事,不想着把夫君调回京城,反而往更偏更远的地方调,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在生她这个做姐姐的气,所以迁怒到夫君的身上?
“楼儿,你明知丰城不是好地方干嘛还要让你四姐夫去那边?平儿安儿还小,最是需要父亲的时候,你竟然让他们和自己的父亲分离,你到底还是不是亲舅舅?我不管,夫君不能去丰城。大启这么多的官员,你随便再另派一个人过去,总之你四姐夫不能去!”
晏玉楼含笑看着阮从焕,“四姐夫,你和四姐解释一下。你在任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信国公可是亲眼所见的。我要是不先发制人堵住悠悠众口,只怕就要如他们的愿将你押解归京好好审讯。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场的那些手段,到时候你是有嘴都说不清。我四姐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朝中是我一言堂,孰不知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去丰城实在是最好的选择,我再从中周旋一二,想必这事就过去了。以后你在那边做出政绩,我再寻机让你回京,岂不是上上之策。”
说里是让阮从焕解释,她自己把事情说了个通通彻彻。晏琬琰不太关心政事,听到自家弟弟说得严重,立马就信了。
“那非要去丰城吗?离京里较近的地方就没有空缺了吗?”
“四姐,你当大启的官职是女人的胭脂水粉想买就有?别说没有空缺,就算是有空缺,那也不能安排给四姐夫。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侯府,四姐夫犯了这样的大错还得个美差,我这个侯爷如何对天下人交待?再者四姐夫本就是个有能力的,去那个地方历练一下日后再委以重任,想来到时候那些人就是想说嘴也张不了口。”
朝堂的事,晏琬琰是不关心的。听到自家弟弟说以后还可能委以重任,当下就有些愿意了。只是想到那个地方实在是艰苦,略微还有些不情愿。
晏玉楼脸上带着笑,实则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四姐纵有千般不是,纵是耍尽侯府姑娘的娇横蛮缠,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四姐其实心里是有阮从焕的。
阮从焕从天香楼回家后,四姐亲自侍候他洗浴吃饭,眼下又在替他争取,足见她的情意。可是一个人的眼睛被自己的私心蒙蔽,根本看不到别人的付出。
“丰城那个地方确实比较贫瘠,我把四姐叫来就是想当着四姐夫的面安排一下你们母子仨人的事,我想听听四姐的想法。”
“我…我…”晏琬琰犹豫起来,她连浒洲都不适应,让她去丰城那不是要她的命。可是她看一眼阮从焕的脸色,觉得他脸色不太对,立马改口,“夫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个回答晏玉楼毫不意外,这是她为什么要把人请来当面说的缘由。
“四姐,你可想好了。丰城不仅比不上宣京,就是比起浒洲来,那也是苦得不能再苦。那里的风沙大吹起的沙子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时日一长脸上的皮肤又黑又皴,像长了一张厚厚的假皮,用再好的牛乳洗脸都养不回来。”
她说到这里,晏琬琰的脸色已经变了,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无法想象长了一张黑厚的假皮是什么样子。
眼见着四姐露出迟疑之色,她决定再回一把火,道:“更叫人难受的是那里特别的缺水,别说是洗漱沐浴,就是喝的水都少得可怜。那里的人时常一两个月也洗不到一回澡,随手一搓都是泥丸子。”
晏琬琰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身上都有些发痒。
“那里干旱少雨吃食匮乏,你想吃一口绿菜都要费老鼻子劲,更别提那些精美的菜式,想都不要想,大面饼子和肉干就是顶顶不错的了。你可要想好,这些你要是能受得了,你就去吧。只是你们大人能忍受那样的环境,平儿安儿还小,他们可受不了,我这个当舅舅的定是要带他们回宣京的。”
“楼儿,你说得没错。平儿安儿是阮家的子孙,去那样的地方受罪夫君和我都是不忍心的。他们还小,尤其是安儿,他们还离不开我这个娘。丰城我就不去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回京好好抚养,夫君你不会怪我吧?”
阮从焕平静地同意,晏琬琰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以为他是因分别在即生出的忧愁。当下挤出一个笑,眼神柔情似水。
“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抚养平儿安儿的。他们是你阮家的骨血,有侯府的照应他们的前程差不了。你在丰城好好当差,争取让楼儿早些把你调回京中,到时我们一家四口团聚再也不会分开。”
平儿已经懂事,他听出了自己要和父亲分别的意思,不由得哭了起来。他一哭,不明所以的安儿也跟着哭起来。
两个儿子都哭了,晏琬琰自是跟着低声啜泣。一时间,母子仨人哭成一团。
唯有阮从焕,木着一张脸仿佛置身事外。最后在晏玉楼警告的眼神下,才迟疑地抬手抚摸一下平儿的头。
阮从焕即日就要启程,晏琬琰自然要做出一番贤妻的样子替他亲自张罗行装。晏玉楼没有反对,只让晏实跟了过去。
至于平儿安儿,她以他们事多无暇顾及为由将人留在后衙。
灾银被劫一案已了,她和姬桑功成圆满自然要启程归京。浒洲知州一职由黄元化暂代,那些灾银按原来的计划拔到各处县衙,派人专门监督所做用途,确保该百姓得的一文不少。
晏玉楼说服晏琬琰,让他们母子仨人跟着出巡仪仗走。而她和姬桑,则像出京时那样轻装简行晚两天出发。
浒洲之事已了,她该好好谋划如何避过世人生孩子了。出发前一晚,关于这个问题,她和姬桑私下进行一次较长的商议。
要想背着人生下孩子,她就得准备至少近一年不能露面。
一个人消失近一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方案有两个:一个是装病,一个是养伤。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病要养上一年不能见人?什么伤要养一年不能露面?这病不能太重,重了会人心惶惶,别人会以为她这个侯爷要挂。又不能太轻,太轻不足以养上一年。那伤也是同理,轻重都要拿捏得刚好。
两人一人靠在床上,一人坐在床边。
晏玉楼抚着尚未隆起的肚子,挑眉看一眼清俊出尘的男人,“我记得我们在东华寺问过签,那签怎么说的?好像说你以后儿孙满堂。我这生一个都费这么多的心思,哪里还有精力来第二个,你说说看,你将来的儿孙满堂会是怎么来的?”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为难人,也知道自己这样问有无理取闹的嫌疑。但是孕妇有时候是毫无理智的,想一出是一出。在他面前,她不准备掩饰自己的坏脾气。
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深邃的眸看着她,“儿子一个即可,孙儿定会满堂。”
她先是一愣,尔后低低笑起来。
这个可以有。
可怜的娃,她开始同情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还没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爹寄予愿望,将要肩负起那样的重任。
“你是亲爹吗?这么狠心?”
“子承父志,他没得选。”
她一脚过去,“滚!”
第60章 行事
踢出去的脚被他的大手捉住,男人的脸离得更近,近到两人的睫毛都能碰到一起,温热的气息彼此可闻。他叹息一声,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父债尚且可以子偿,父志为何不能子承?”
这个时代的教育确实是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但是她心疼起孩子来,心里觉得当他们的孩子其实挺可怜的。越想心里越不得劲,觉得自己不好,同时也看他不顺眼。
“你别忘了这只是我的孩子,他将来要承的也是我晏家的基业,和你信国公府有何关系?你快些走吧,我要睡觉了。”
觉察到她的情绪波动,他眼眸一黯,扳着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怎么了?”
她半垂着眸,脸色很是不好,“没什么,你没听说过有身子的女子大多会脾气反复无常。我就是觉得孩子挺可怜的,我们注定给不了他完整的爱。你说有我们这样的父母。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他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下下地顺着她散下来的发。声音低沉,“任何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包括你我。他既成了你我的孩子,比起天下的大多数人而言,他都是幸运的。或许将来有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世人,他的母亲是荣昌侯,他的父亲是信国公。有我们这样的父亲,他定会觉得骄傲。”
她从他怀中抬起对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有那一天?他将来引以为傲的,只有我这个做侯爷的‘爹’。”
他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低下头去,一下子噙住那张气死人的嘴,狠狠地厮磨起来。
内室里男女低低的声音外面听得一片模糊,后来明显带着女气的轻呼声听得外间的采翠面红耳赤。自打知道侯府肚子里的孩子是国公爷的,她每次见到国公爷都不敢直视。
半个时辰后,看着清清冷冷的国公爷终于离开。她低着头进了内间,眼睛瞄到自家侯爷红肿的唇耳根又是一热。心里暗道国公爷看上去那样冷清的一个人,不想也和世间寻常男子一样私下底热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