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看时已是触目惊心,这次再看晏玉楼再次觉得她毅力惊人,是什么支撑着这个女人活下来的。
“王妃,你别怕。”
“你是谁?”
“我是公主的朋友。”
淮南王妃将信将疑,没有再问。那眼睛直勾勾地打着她,自上而下,眼里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神采。
这样的眼睛,应是十分失望的。
晏玉楼不明白她失望什么,自己借着湖阳朋友的身份把她救出来,是临时起意。先前并不知道她还活着,否则会有更万全的策略。
“你好好在这里住着,你放心王爷找不到这里的。”
淮南王妃看着她,然后看向她身后的姬桑。那原本灰败的眼神里迸出奇异的光彩来,紧盯着他不放。
“你…你是谁?”
“我是她的朋友。”
姬桑指的是晏玉楼,淮南王妃一把抓着晏玉楼的身体,撑着站了起来。那干瘦的手指像鸡爪子似的牢牢抓住晏玉楼,呼吸急促起来。
“…孩子…”
晏玉楼扶住她,想到上次她也是这样拉着自己叫孩子。她的孩子明明是湖阳,湖阳已经死了,她哪里还有其它的孩子。
不,不对。
上次自己和湖阳一起时,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多看湖阳一眼,而是直接拉着她喊孩子。这说明什么?晏玉楼的脑子快速转起来,很快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除非这个女人当初生的是个儿子,否则不可能直接否定湖阳。
“王妃,公主已经死了,您节哀。”
淮南王妃恍若未闻,已经就着她的手走到了姬桑的跟前。那鸡爪子般的手紧紧抓住姬桑,眼神定在他的脸上。
“孩子…我的孩子…”
“王妃,他不是你的孩子…”
“你走开!”淮南王妃一甩晏玉楼,眼睛里除了姬桑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在她甩开晏玉楼的时候,姬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下,晏玉楼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湖阳公主,她已经死了。”
“…嗬…她不是…你才是我的孩子,你告诉我…你爹呢,他在哪里?是他让你来救我的吗?”
淮南王妃的眼神四下看去,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眼底的光彩黯淡一些。“他来了吗?他有没有和你一起?”
急切的语气,期待的眼神。
“你认错人了。”
姬桑轻轻拨开她的手,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脸上却是挂着奇异的笑容,那脱相的五官显得扭曲又恐怖。
“…没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你娘…没关系,等你爹来了,你就全部知道了…你爹…”
说到这里,她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如今这般模样,你爹会不会喜欢我…我的胭脂水粉呢,我的首饰呢…你们快,快给我找出来…你爹夸我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他还说我以后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快…快让人来给我梳妆打扮…”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记这些。可见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是如何的如哄女人,让她这么多年受尽折腾都还念念不忘。她难道没有想过,那个男人心里要真是有她,又为何会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
“王妃,你今天累了早点歇着,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一定给你带胭脂水粉还有首饰。”
“好,你一定要记得…否则我治你的罪。”
原本快要死的人突然生出了气势,晏玉楼只觉得特别的违和。
她不愿和对方计较什么,姬桑却冷了脸,“你还有那个权力治她的罪,你别忘记了要是没有她,你还在淮南王的手里。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的下人,你要是认不清这点,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不…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淮南王妃看着他,眼神慢慢露出一丝委屈,“你为了一个外人指责你的母亲?我怎么没有权利治她的罪了,你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为了你…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晏玉楼一听觉得有些不对,这女人怎么就认定姬桑是她的孩子了?除非姬桑和那个男人长得像,否则她不可能如此肯定。
“王妃,你赶紧休息吧。要是休息不好脸色会不好看,到时候上妆也不好看。”
正是因为这句话,淮南王妃由着她把自己扶到床上,脸上还有些不太乐意。到底身体亏空得厉害精力有限,方才又激动过头体力不支,不到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她的表现,让晏玉楼有了另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她是认错人了吗?”
姬桑不语,他想到那人曾提起过的生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想去承认。冷清的眼神变得复杂幽深,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我唾弃。
晏玉楼抱胸看着床上睡着的淮南王妃,虽然对方瘦脱了相,但年轻时应该是一个美人。她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美人,又嫁给高贵的王爷,为什么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你曾对我讲过原氏灭亡的故事,你说会不会那人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初赵氏的开国皇帝赵布以皇家侍卫统领的身份给原氏皇帝戴了绿帽子,最后还夺了原氏的江山。那人会不会以牙还牙,也给赵氏子孙戴绿帽子,还想夺走赵氏的江山。
这事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晏玉楼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人真算得上是处心积虑谋划多年。
“当初王妃怀的应该是一个儿子,可能孩子还没生下来的时候王爷便发现她与别人有染,与她有染的那个男人只好偷梁换柱,把自己的儿子换走。淮南王被人当了王八,所以才把气全出在淮南王妃和湖阳的身上。”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淮南王会折磨自己的王妃,会给湖阳下那样的毒,他分明就是在报复淮南王妃的不忠。他口中的那个王兄快要上京,依照这个推理,那个王兄极有可能是行山王。
淮南王妃和行山王妃是表姐妹,淮南王妃还是在行山王府出的嫁。淮南王怀疑她与行山王有染是最正常的推理,谁也不会想到还有一个隐在暗处的男人。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湖阳就太可怜了。
第86章 发难
烛火的芯子“吧吧”作响,床上的淮南王妃蜷成一团。这样一个女人,原本应是让人同情的。但是晏玉楼除了唏嘘,实在是对她生不起怜悯之心。
方才的猜测让两人静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姬桑终于动了。
“走吧。”
两人默默出了屋子,此处一切守卫照应都已交待好。
“你还好吗?”她问。
如果她的推断是真,那么他就是那个被换掉的孩子。而湖阳则是那个替换他的孩子,代替他的人生,承受了淮南王的报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情人物。
他突然停下来,一把将她抱住。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平静,再也没有多余的话紧紧环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康哥儿一样。
两人抱了许久,黑夜将他们融进夜色中。
淮南王妃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后来晏玉楼真让人送了一些胭脂水粉和首饰过去。为了怕引起淮南王的注意,她没有再去过。
院子里守着的人会每天汇报淮南王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那个女人住得心安理得,且气色一天天见好。倒是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太过顽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淮南王府那边,一直没有湖阳公主的消息传出来,也没有听说要找什么人。王府内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四月中旬,行山王一行人终于抵京。
行山王高大伟岸,虽年近六十却依旧健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脸的严肃看上去很难接近。瞧着像是行武之人,看去上极是有威信。与他一起上京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嫡长子赵宽,还有一位就是赵邕之父赵诚,赵诚是庶出。
他是因赵邕之死上京兴师问罪的,自然不会给众人好脸色。一行人直奔行宫去,见到赵邕的尸身后,赵诚立马痛哭流涕。
哭声倒是大,却很难看出几分真心来。赵邕是赵诚的庶子,能被送来为质自然不是受宠的孩子。一个不受宠的孩子,赵诚此时哭得这般伤心,只让晏玉楼觉得讽刺。
行山王表情悲恸,那双虎目泛着泪花。最后不忍地别过头,看向晏玉楼。很快眉头皱得老高,转而看到姬桑,脸色也不太好看。
“本王的孙子遇害,难道就派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处置此事。时隔多日,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本王倒要进宫问问太后,莫不是看不起本王?”
在行山王眼里,姬桑和晏玉楼都长得太好,又太过年轻,实在不像是朝中重臣。又因他放眼望去,没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脸色越发的黑沉。
“我大启朝是没人了吗?怎么全是一些庸庸之辈?”
晏玉楼冷眼看着,既不为被称为黄口小儿而恼怒,也不为行山王的不满而心虚。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离京二十载,难不成这宣京还是二十年前的宣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