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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赐一品娇牡丹 (风储黛)


  花眠破涕为笑,手抱住了他的腰,和衣躺了下来。
  “眠眠,不气了?”
  “眠眠,眠眠,眠眠……”
  他又把大脑袋凑过来,作势要亲她。
  花眠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处,闷声道:“我没气,我现在知道你的在意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也不要再为了那件事生气了。”
  霍珩忙点头,忍不住收紧了双臂,将她拥入胸口,在她满溢着馨香的柔软鸦发间落下密密的碎吻。一天亲八百遍都是不够的,他想。
  霍珩是趁夜走的。
  他走时,花眠还在熟睡着,小小的一团乖巧缩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瑶鼻微翕,樱唇如画。纸窗外星光黯淡,烛火烧得只剩下最后一截,依旧不遗余力,随着一丝微弱的细风曳晃。
  他小心翼翼地将臂膀从她的脑袋下抽了出来,揉了揉,已经麻痹到快失去知觉了,霍珩轻叹了口气。
  要走,见她睡容恬静,颊生红晕,如雪后春梅,他看了看,最终屈从于内心,俯身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才捡起落在地上的衣物,披戴于身,转身匆忙地朝游府外溜去。
  回廊底下打着瞌睡的婢女,伴随着一阵花木撺动的声音苏醒,长柄纱灯沿着嵌得平滑可鉴的青阶滚落了下去,婢女抬起头,一道不知是什么的身影闪出了屋顶,已经瞧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道了一声“幻觉”,便继续撑着额头打瞌睡。
  *
  霍珩去后,回衙署补眠,睡了一个时辰,天终于开始蒙蒙亮了。
  天亮之后,雷岐过来交差,经过严刑拷打之后,有个撑不住的水匪终于交代了出来——龙王的上头确实有人,而且极有权势,至于是不是河间王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死囚,原本早已锒铛入狱,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忽然被释放,跟着他们便收到了这样的命令。劫船是上头的人吩咐他们做的,且每次真正动手的人并不止他们二十几个水匪,毕竟是大船,他们根本吃不下。
  也就是说,那个暗中支持的权贵,其实对劫船的过程也有干预。
  雷岐禀道:“没有证据,恐怕就不能问难于河间王,不论怎么说,他也都是陛下的皇叔。”
  霍珩一笑,“确实不能。我一个没什么头脑的武将,玩这种算计人心的把戏,哪能斗得过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不过是走一趟,探探他的底罢了,这一趟下来我有八成的把握能确认河间王的忠奸,届时陛下会调任别人过来的。”
  雷岐以为有理,便不再赘言,“那么末将这便去准备行李马匹。”
  霍珩打开了房中的一幅舆图,仔细推演了距离,若是能快马加鞭,他今早出发,后日便能赶回沧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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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雷岐召集了人手, 巳时正刻与霍珩出沧州, 间道前往河间郡。
  霍珩临去时,因考虑过往返不过两日的功夫,是以轻装而行。
  道狭草木深, 日上柳梢, 蒸干了道路两旁草叶上的凝露。马蹄穿过一片芜菁, 不觉已出城十余里。
  霍珩一路疾行, 脑中不时地会浮现出昨夜里的温香旖旎, 她柔软的小手, 后来被弄得湿漉漉的,还不许拿开,她一边别过头, 一边羞恼地催促他快些, 生涩得让他都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越想越是有趣,霍珩的嘴角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一旁雷岐瞧见了心中诧异,却不敢问,他们随着将军也渐渐地放缓了行速。
  霍珩的行速越来越慢,最后近乎是在闲庭漫步,雷岐知道将军要发话了, 忙竖起了耳朵听,霍珩果然,抽出了右手,捂着唇, 压低了原本便低沉得如尾指扫过古琴的嗓音:“你有妻子没有?”
  雷岐一愣,来不及细想,身体快于脑子地点了点头。
  他都已经二十七了,儿子都能下漳河游水了,不知道将军为何如此问。
  霍珩微笑起来,“令夫人待你好不好?”
  “将军,拙荆不过就是个乡野农妇而已,不惯风花雪月,但别的男人有的,我这儿也是一样都有,说不上有多好,但也绝不能算坏。”
  霍珩忽然拧起了眉,神色变得有些许莫测,“什么是男人该有的?”
  雷岐咳了声道:“就是……将军应懂得。”
  霍珩点了下头,想了想昨夜的温存情景,过了片刻,他的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听雷岐又道:“拙荆只会些绣活,她常常给末将织些寒衣裤袜,还会衲几双鞋,冬天穿着舒坦,末将现在足蹬的,便是拙荆衲的鞋底,千层底儿的,踩着石头也不咯脚。”
  他说着,将脚从马镫里取出来,在霍珩跟前轻晃了晃,霍珩原本若有所思的神情,在瞥见雷岐的鞋底之后,顿时坍塌。
  慢慢地,他别过了头,发出一声近乎不屑的声音,往前策马走了几步。
  花眠是不会缝衣制鞋,但人各有所长。她的温柔小意之处,别人当然未必有。
  霍珩握住了怀中花眠所赠的药瓶,慢慢地撇起了偏薄的两瓣唇,想了想又仍是觉着有些不平——花眠她对他好像确实不够细心!
  雷岐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将军,丈二和尚一个,策马快走几步追到霍珩身侧来,“将军。”
  他一上来,自然也便注意到了霍珩掌中躺着的一枚药瓶,上用红纸封着,题“春寿堂”三字,不待他开口解释,霍珩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皱着眉问:“春寿堂是何地?”
  他摊手,乌骓顿步。
  掌心卧着的瓷瓶,“春寿堂”三字冲人眼膜。
  雷岐多打量了几眼,释了口气,笑说道:“是沧州的一个老大夫家里开的药铺。春寿堂里的胡大夫,悬壶济世,人称小华佗。将军,这药想必是夫人拿给你的?那夫人可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将军务必收好,身上之伤,正可拿这药来医治。”
  雷岐的话,非但没有让霍珩心安下来,反倒胸口砰砰乱撞。
  若是这药是花眠得知他受伤之后,特意去春寿堂求来的,那他必会收好。但,这不是。
  这瓶药是一早就到了花眠手里,那么决无可能是给他买的。
  霍珩忽然想起,那日在酒楼离去之时,花眠略苍白的脸色,她那时就窝在一张太师椅中,动也不动,笑靥明媚,他怀疑了几度,问她是否是腿伤发作,是否身体不舒服,她都否认,直催促他快些离去,也不跟他回衙署,非要不明不白地宿在游家。
  霍珩的心撞得愈来愈急,愈来愈快,最后,他调转了马头。
  花眠她骗自己!
  “将军……”
  “回城!”
  霍珩扬鞭策马,疾风般呼啸而去。
  他的心随着耳畔狂奔远去的干涩寒风,越来越鼓噪,最后耳鼓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
  昨夜里,她温言软语,傍在他身侧,倚在他怀里,更是史无前例地,对他提出了那样的请求,他只顾着内心狂喜,没怀疑过她的不对劲处,这两次所见的花眠,无一次不是,失去了以往的活泼和明媚,她那总是带着几分骄纵和傲慢的脸蛋,在昨夜甜蜜的记忆之中,竟是始终低垂着,芙蓉粉面时或不见,眼睑拂落,长睫微阖,借着昏暗的灯光,将心事藏匿在最深的不可见人处。
  除此之外,昨夜里她更是对他百般讨好和依赖。
  仿佛一个……患得患失的乞人,捧着一沓长安高墙大院的房契,茫然顾盼,惶恐失去,又不知如何安顿。
  霍珩,你果然就是个傻子,糊涂蛋。
  他这几日忙于公务,对她有所疏忽,可他竟疏忽到,连她身体这么强烈的不适都没有察觉!他还在想着,她不如别人的夫人,会捻针穿线,纳鞋裁衣,他还埋怨她这个。霍珩一拍脑门,马蹄踩着狭道之上不住后退的疾风,轻烟一般飞跨入护城河。
  他急奔至游府,仓促地下马,不顾身上再度崩裂的伤口,抬起手,气喘不匀地敲开了游府侧门。
  开门的竟是要外出的游所思,他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衣,金冠簪发,手中掐着一柄古画山水折扇,见霍珩匆忙要往里奔去,拦之不住,忍不住便唤道:“表哥!你是要找眠眠吧,她不在这儿!”
  霍珩要往里急切奔去的脚步生生顿住了,他讶然回过了头。游所思摇着折扇,颓唐地追了过来,“表哥,事情有点儿误会,原来那姓沈的不是对眠眠有意思,他竟然瞎了眼,瞧上了隔壁郡的一个富绅家的小娘子,岳家凶悍啊,嫌贫爱富,几次把他乱棍扫了出来,沈宴之贼心不泯,苦求无果,这才找上了眠眠。”
  霍珩飞快地抽了几口气,声音渐平:“找花眠做甚么?”
  他昨夜里被她几句话搪塞了过去,便没有问清,沈宴之到底要花眠如何帮他?
  游所思道:“我前几天才派人暗中打听清楚了,原来,”他瞥眼左右,摇扇遮住鼻唇,神秘地挨着霍珩靠过来,低声道,“他岳丈家,又来了一个求婚的公子,闻说是才貌俱佳,沈宴之心有不服,两人险些在老泰山的寿堂上打了起来,眼看矛盾难以调解,那有钱的郎君便提出,要和沈宴之赛一场,输者永远不准再提求娶一事。沈宴之脑子不开窍,偏还是个心气儿高的,受不得激将,被人一激当场便一口应了。对了,他钟意的那个小娘子,乳名也唤作绵绵,缠绵悱恻之绵,我看姓沈的八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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