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没有答应她,慕南烟心里空悬了半日之后沉静了下去。思量起自己的举止言行,觉得除了坦诚自己重生的时候有些激动之外,并没有别的不妥的地方,于是又安下心来等待。她相信,宁王妃这种不会纵容危害大楚祸端的人一定也不会纵容PUA的存在。
细想来,其实PUA最初的产生是好的,只是到了后来,人开始将这些社交方法变成套路,浸淫于养成、哄骗、诱导自杀等行恶的行为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这才走向了一个诡异的发展方向,让人闻之色变。
慕南烟在椒园这样的地方,所有的消息都是滞后的,不知北歧的人进京的时候已经着人去皇陵将南疆王召了回来,大楚这边参加斗香的人选也早已选定。
这位守陵一年的王爷在宫门口走下马车,立时便招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引得正出宫的北歧使者驻足观望。
北歧公主萧明凝从北歧人中走出,问紧跟在身后的人,“那个人是谁?回头给本宫带回北歧去!”
第80章
楚元蘅的目光扫过周围,好似将所有人都扫了进去,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只知道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便是得到了他回来的消息也不会在意。
自嘲地笑了一下,顿时觉得或许自己那些年的关心与讨好在别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笑话。
可他这一笑,落到周围人的眼里,便成了多情公子的情意暗递,围观的少女们甚至都以为那笑容是给她们的,萧明凝也不例外,“还愣着做什么?不去给本宫打听他?”
身边的侍从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没了耐心,径自朝楚元蘅走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楚元蘅睨了她一眼,见不是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便移开了视线,将腰牌递给新来的不识得他的守门禁卫军,见他们朝他行礼,从他们手中接过腰牌便大步朝宫里走去。
萧明凝驻足,听得身边发遮半面的男子对她说了一番话后,低语:“南疆王?!是个王爷啊……那有点难办呢。不过没关系。等我们斗香赢了,大楚皇帝想要他们的公主回国,那就用他们的王爷去换。”
她笑得极为自信,瓷白的牙齿上闪着一点亮光。
楚元蘅步入御书房,微一拱手便跳到椅子里坐下,“坐了一路的车,都快颠死我了。皇兄,我在皇陵待得好好的,你把我召回来干嘛?”
皇帝见他这般不羁,有些不喜,但听得他后面的话,又笑了开来。这些弟弟里,也就他是最让他放心的,自己纵容一些便纵容一些吧。
“你在那里当真过得好?”
“自然,平日里陪父皇说话,与他喝茶,还会去采果子酿酒,还会捉鱼,打猎。哦,对了,这次我让林公公把我酿的那些果子酒都装了车,不日便会送进宫,你给尝尝,比平日里那些讨好你的妃嫔酿得如何。”
他哈哈笑着,皇帝却是脸色一沉,“你在那里守陵竟然还去捉鱼打猎?”
楚元蘅一滞,如同被戳了个小洞的风筝,努力堵住那个透风的洞,“那啥……只是捉一捉,把鱼捉出来,又放回去了。打猎也是,抓到它们,养一养,让它们也陪父皇耍一耍就放走了。”
想到这里,他满心惆怅。
最开始的时候,抓不到鱼,也捕不到猎,可把他郁闷坏了,后来他按慕南烟的方子做了一些引鱼的香品,引兽的香品,便能很轻易把它们都抓捕到了,再到后来,皇陵里的那些兽,似乎都晓得他只抓它们来玩一玩,不会伤害它们,不用他去捕,它们也会自己凑到他身边来。
他一个王爷,竟然在这些牲畜面前都没有威慑力了。想想就觉得悲凉……
皇帝见他神色变化,决定再加一把火,又道:“想来,皇陵里也没有酱肘子吃吧?”
楚元蘅哀怨地看向皇帝,“皇兄,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无害地笑了笑,又道:“这一年,晋荀抽长了个子,皇后已经不禁他的肥腻食物了,他每一顿都能有一个酱肘子。”
楚元蘅嗷地一声呛天恸地,“皇兄,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要提壶,是要往你兄弟心窝子里捅刀子!”
难不成,这是他当初让楚晋荀只能看不能吃酱肘子的报应?这还没到三十年呢!
皇帝轻咳一声,纠正他,“朕这是在帮你。召你回来,你每顿也能有一个酱肘子。”
楚元蘅默然打量着皇帝,觉得他的皇兄对他说这话的语气,颇像在哄楚晋荀。而他,听着这话,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闻到酱肘子的香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吃的酱肘子,而是一只带着酱肘子香味的手。
事实上,他这一年是有意不让自己去想那东西的。
他正了正神色,“皇兄,你不会就为了这个把我召回来的吧?”
一年不见,他已经从他的皇兄看到了属于帝王的神色,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可不想在吃酱肘子吃得开心的时候听到什么噎住。
皇帝的目光在他面上转了一转,“小十,你今年多大了?”
“不算大,才二十三,正是可以捉鱼捕猎的年纪。”
皇帝觉得他没有按自己所想的把话接下去,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至今未成婚,父皇若是泉下有知,必不能安心。”
“不是啊,父皇可安心了。只要我每天陪他说话,他不仅安心,还开心。”不明白皇帝怎么关心起他的婚事来了,不过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皇帝噎住,索性不和他打马虎眼了,直言道:“北歧公主随着使者来了我大楚,听说这位公主是个爱香的,与你倒是性子香投。”
楚元蘅神色一敛,“我不爱香。尤其不爱爱香的女人。皇兄不必为我劳心了!”
爱香的女人眼里人都没香重要!
一想起这个,他心里就气呼呼的。
他离开皇宫这么久,都不见那个没良心的给他送只言片语!
皇帝不晓得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听他拒绝,也冷了脸,“既是他们的公主来了,你便想法子把人留在大楚,这是皇命。”
楚元蘅心道:留在大楚有的是法子,何必让我去出卖色相?再说了,若自己当真与北歧的公主成了婚,皇兄当真会放心我?只怕是日后的逍遥都没了。可是眼下他语气严肃,不答应又会得个抗旨的罪名。
快速思量权衡轻重,他嘻哈哈地道:“这还不简单,皇兄给她封个妃,不就把她留下了吗?父皇说过,帝王的后宫里,除了要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之外,还能有无数的女子,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权衡。”
他吊儿郎当地退着出去,“皇兄,皇嫂知道你是为了天下,为了大楚,一个名分罢了,她会比你还先张罗。”
在皇帝还欲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双~腿一屈,便跳了出去,溜之大吉。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御香院,想要进去,又觉得自己进去太掉面子了,他在她面前,当真是一点尊严脸面都没给自己留的,各种讨好各种哄,纵着她的脾气,可是他离开一年……
一狠心,转身离去,便是再没人和自己耍,自己回皇陵去与林公公耍,与那些鱼和兽们耍,也不会孤单。
不过才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叫他。是王多金的声音。王多金是林公公的徒弟,他停下来和他说一说林公公的近状,也算不得一件掉面子的事情。这般一想,他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再合适不过了。
王多金和丁香这一年虽然在御香院里,却被人看得紧紧的,别说出宫去看慕南烟,便是往宫外递个字条都不行。还好有木香飞檐走壁出去,才能知道慕南烟的情况。此时看到楚元蘅,便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又来了。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大人可就指着殿下了!”
楚元蘅傲娇地扬着下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嗤了一声,故意绷着脸,“她指着本王做什么?”
王多金听着他语气不对,后面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怯怯地改了口,“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就是惦记着殿下嘛……”
“既是这样,让她出来见本王便是。”他嘲弄的笑了一声,“怎么,本王都答应等了,她还不肯出来?那本王便走了,逍遥宫在哪里,她比谁都清楚。”
王多金觉得楚元蘅去了一趟皇陵,整个人都变了,欲哭无泪,暗叹自己似乎又押错了宝,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跪着也得走下去。
于是在楚元蘅迈脚要走的时候,当真跪下抱住他的腿,哭求道:“殿下,大人一年前就被关起来了,别说逍遥宫了,便是椒园都出不了啊。我们也不能出宫,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打探不到。殿下,奴才不明白大人哪里得罪了殿下,但请殿下看在大人总是记挂着殿下的份上,帮她一回吧。”
楚元蘅的注意力停一他那句“记挂着殿下”上,别的,便什么都没听到了,提溜着王多金回了逍遥宫,让他好好地说说,那没良心的人,是怎么记挂着他的。
听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时间一算,竟是在他父皇驾崩当日便被关了起来,他却一点也不知,难怪她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到现在才和本王说?让你跟在她身边,却是半点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