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瑞点头道:“你这法子好,不如这银针就不要拔了。”
“那可不行,”宋语山正色道:“留在殿下您的腿上,岂不是别人看见之后就知道我扎的是哪个穴位了,这样我的独门绝技岂不是就泄露了?”
元瑞哑然失笑,傅沉在一旁低头轻咳了一声,道:“怎么和五殿下说话的,没轻没重。”
虽看似责备,实则眼含笑意,更像是在逗她。
宋语山弯着眼睛对傅沉扮了个鬼脸,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
此时元瑞却忽然轻笑,他额前发丝微微潮湿,眼眶中也带着几分雾气,整个人显得格外地和煦,他看着傅沉和宋语山两人,感慨道:“宋神医果然有趣。和这样生动活泼的人在一起,无怪乎侯爷也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傅沉一愣,挑起一侧眉毛,道:“我有变化?”
元瑞点头,道:“和那位冷淡疏离的傅侯爷大不相同,说起来,倒是又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了。”
宋语山边清理伤口,边惊疑道:“你们从小便认识?而且……”
而且好像还挺熟?
但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灵光一现,想起许久之前傅沉曾同她说过,他“幼时照顾幽云郡主,带着她和另外两个小崽子读书”。
如此看来,这另外两个“小崽子”指的便是这两位殿下了?
果不其然,五皇子笑道:“傅侯爷小时候也是在皇家书院里读书的,他那时不过八九岁,却像个小大人,仗着年长几岁,对我和元承多有照应。”
傅沉目光有些飘忽,却听五皇子继续对他说道:“元承性子顽劣,谁的话都不听,就连我这个做皇兄也有恃无恐,偏生在你面前有所收敛。只是没想到,长大之后,倒反过来了。”
就在傅沉戴罪回京之后,病了许久,后来一向喜欢缠着他的元承忽然就变了,总是刻意躲开他,讲话也多了几分顽劣,再加上傅沉更是性情大变,一来二去两人之间反倒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只是傅沉知道,元承对他的那么一丁点恶意与太子大不相同,甚至他都不觉得这是恶意,只当做是许久不回家后,家养的小猫认生冲他亮爪子罢了。
但他那时琐事缠身,终日被谜团束缚,沉溺在不该独自偷生三载的黑色情绪之中,顾不得其他人,也没有兴致理会其他人。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执念,就是找到当年的真相,以告慰十万幽魂。
五皇子谈起往事,脸上露出几分亲切的笑意,正要再说,忽然听见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果然是在背着我说我的坏话!”
像是捏着嗓子在讲话。
宋语山刚好清理完伤口,她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向门口看去,却不禁笑出了声。
只见六皇子元承扮相奇特地立在门口处,他在鼻子上扎了一条鹅黄色的软布,软布下面鼓鼓的,应当是用什么东西塞住了鼻孔,于是只能以口呼吸,模样有些傻。
元承听见笑声,眼睛一瞪,道;“笑什么!还有,你在做什么?你拿着银针想干嘛?傅沉!你你你你们要对我哥做什么!”
第50章 暗涌
元承只是瞟了一眼元瑞的伤口便觉得头皮发麻,他原本就急躁冲动遇事不过脑子,此番又晕血,故而见宋语山手拿银针跃跃欲试,便先起了几分敌意。
宋语山收起笑容,把银针收回,起身朝着元承看去,解释道:“殿下别急,只是止血罢了,不信你现在摘了那个……什么,闻一下?”
元承当然没有上当,他翻了个白眼,道:“那你不早说。皇兄,你没事了吧?留了这么多血,回头我叫人送来些王八给你熬汤。”
五皇子边说话边把伤腿那侧的裤脚放下,挡住血迹,道:“我没事了,你看了一眼也该放心了,去外面吧。”
说着便要起来,但是他显然小看了宋语山银针的威力,说没知觉就是没知觉,他只觉得腿不疼了,正要活动,却发现那条伤腿纹丝不动,仿佛是别的什么物件,惊诧之下向一侧歪倒,被傅沉眼疾手快地扶住。
“哥!”
元承着急,几步走上来拉住了元瑞的另一边手臂,直接将他扶到了床上坐着,边说道:“我的皇兄啊你可别乱动了,你是伤了腿,我这边接二连三地心脏受刺激……”
但距离过近,血腥味又有穿过层层屏障进入他鼻腔的架势。
傅沉自觉地没有跟过去,而是将门窗打开,又取了火折子点燃了一块熏香。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清风徐徐,很快便将屋内的复杂气味吹散。
原本傅沉二人只是来道谢的,此时见五皇子伤势无碍,眉眼间带着几分疲累,便起身告辞。
元瑞行动不便,看了元承一眼,示意他送一送客人。元承嘀咕了一句什么,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傅沉,”忽然元瑞道:“你这禁足……罢了,既然你今日出府了,那明日最好还是上朝去吧。”
傅沉微不可查地皱眉,道:“再说罢。”
元瑞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之前我和元承不在京中,出不上力,但现在我俩回来了,多少能帮你分担些压力。父皇那边,早晚是要面对的。”
傅沉闻言,回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良久未语。
元承不耐烦地抱着肩膀道:“还走不走啦?我还有正经事要办呢。傅沉你也是,这几年年纪在涨,魄力却愈发少了,父皇有什么好怕的……”
傅沉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元承,盯着他的同时朝他缓慢地走近了两步,目光凌厉,看上去十分不善。
“你……你看什么看?”元承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像是急于和傅沉拉开距离,他自知自己方才所言带着挑衅,但这短时间他一直都是用这种挑衅的方式说话的,也没见傅沉发过火。
但这次却让他心里发虚。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怎……怎么啦?我说的有错吗!”
屋内的元瑞有心无力,只能静静扶额,然而傅沉却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趁元承不备迅速出手在他左胸上拍了两下,淡淡地说道:“不,你说的对。”
随即向两位皇子拱手道别,留下元承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处,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低头看着傅沉碰过的地方觉得脑中一片昏沉,也不送客了,直接转头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元承又回来了,身上换了件衣裳,捂住鼻子的布条仍在。
元瑞看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元承,你怎的……好似极其厌恶与他触碰?”
元承愁眉苦脸道:“皇兄你也发现了?”
“你过去不是这样的。自从他回京……”
元承道:“是啊,自从他回京,我就觉得他满身散发着血腥气,你也知道,我晕血晕得厉害,所以他一靠近我,我就浑身难受。”
元瑞沉默片刻,像是在犹豫什么,最后说道:“我早就同你说过,那十几万人,未必就是他干的。”
“我当然记得!”元承道:“说起来皇兄你还因为为他说话惹怒了父皇,受了不少苦头。哼,这笔账我迟早要找傅沉算回来的!”
元瑞摇头道:“不要再说这些了,我重提也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该对他有这么大的偏见。”
元承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皇兄,谁也没办法证明这事不是他干的啊?他自己也埋头找线索找了这么久,发现什么了?什么都没有。连当年的证人都死绝了。只要他一天嫌疑未清,那这罪名就一天扣在他头上,所以,晕血是自然反应,我自己控制不了。”
元瑞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自家弟弟不客气地打断:“好了哥,反正他又没说什么,说不定根本就没发现呢,多大点事啊。”
元瑞无奈,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神经大条。
但元瑞对自己的弟弟很了解,听出了几句话间泄露出来的急切。元承他或许是着急的,处于旋涡中心的傅沉众多行动都十分隐秘,在元承看来,根本就是过于消极。因此他自己才急着和太子作对、急着深入朝局、急着探查一丝一毫可能存在的隐情。
——他替傅沉着急。
*
宋语山走出五皇子府邸的时候,回头担忧地朝里面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傅沉察觉,问道:“在想什么?”
宋语山道:“听方才五殿下所言,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明日还要去上朝呢?”
傅沉道:“你当上朝是赶集呢?随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宋语山失笑,道:“不是,但总不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吧?五殿下的腿,至少应当卧床三日。”
傅沉仰起头来垂着眼睛看着她,不悦道:“小神医,你是我家的,只能为我诊病、为我花心思。怎么带你出来一趟凑个热闹,你就开始惦记别人了?”
“别闹了!开什么玩笑呀,我说正经的呢!”宋语山停下脚步,无视傅沉的调侃,说道:“他不是你朋友么,我多考虑几分,岂不是应当的。”
傅沉哼了一声,尾音上扬,道:“我的朋友千千万万,你都考虑得过来?再累着了你。这么小一个人儿,怎么心里能装这么多东西?走了,马车都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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