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人日渐苍老,而女儿做起农活来总是比不上男子,妇人便想了个别的出路,带着女儿做些流苏剑穗一类的手工品带到城里去贩卖,偶尔赶上糯米成熟,也会做些糕点吃食一并带去,由此补贴家用。
石妇一直不愿女儿抛头露面,她与村里刘氏订过娃娃亲,两个孩子暂时还不知晓,但大人却都是默认了的,再等一年亦薇到了年纪,便要出门子了。
但偏巧半月前夫妇二人都染上了风寒,拖拖拉拉地许久也不见好,家里眼看着要入不敷出,亦薇才不得不进了城。
但她从未卖过东西,又有些拉不下来脸面,以至于早集过了,什么都没卖出去,又坚持了一会儿,发现城门还关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今日回不去家恐怕要流落街头,一时又怕又难受,还担心家里的爹娘,于是便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好在她后来遇见了好心人罗战,买了她好多角黍,还帮她吆喝了一阵,正巧那时不少被困在城里的人饥肠辘辘,这么一吆喝,还真引来许多人买。
罗战临走时,还偷偷在她的篮子里多扔了几块碎银子,只是亦薇并没有发觉,她回到家过了两日才瞧见,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银子是怎么多出来的。
多亏了这几两银子,他们一家熬过了关口,过了半月,石父依旧卧床,但石母已经大抵无碍,能走能唠了。
于是这天石婶打算自己淘米做顿饭,不料在门口捡到了快晕过去的宋语山。
此村距离京城有段距离,家家户户进城全靠脚力,没有马车,宋语山醒来后,因为腿脚不便,于是她思来想去,便托这家的小女儿石亦薇带着信物去找傅沉。
而宋语山身上恰好没带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于是干脆让她抱走了小灵儿——毕竟它做不得假。
而亦薇也不负众望,没有惊动敌人,顺利地将侯府的人带了回来。
宋语山原以为傅沉大约会派罗战驾着马车低调地来接自己,为了以防万一或许还会带一些能打的随从,谁知事实和预想大相径庭。
她先是听见屋外有些闹腾,村子很小,从村头甚至能一眼瞧到村尾,因此一旦有什么动静,全村的人都能马上察觉。
宋语山第一个念头便是太子的人发现了什么,要来捉她了。于是她蒙着头巾,从门内探出头去瞧了一眼,便一下子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傅沉。
宋语山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傅沉会亲自来接她。也没有想到他骑在马上的模样竟是如此地威风凛凛,微微垂下的眼中带着睥睨万物的气势,目光深沉,侧脸棱角分明,俊美如谪仙。
村里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看他看得呆了,脸上羞红一片。
傅沉正与村长说着什么,忽然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宋语山的身上。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吸了口气,对村长行了一礼,随即扯着马缰喊了声“驾!”
在距离宋语山几步之遥处,傅沉勒马停住,翻身下来,两步走到宋语山面前,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轻轻为她摘下了头上的布巾,随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那一瞬间,宋语山几乎窒息了,她被抱得很紧,侧脸贴在温热的胸膛上,耳边是急躁而有力的心跳,她能够感受到傅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刚刚从某种令人胆寒的困境之中挣脱一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搭在她背上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宋语山心里一热,她能想想到,在这几天之中,焦虑害怕的不仅她一个。此时近距离地感受着傅侯爷难以掩饰的珍惜,心里渐渐柔软起来,不由自主地用手轻抚着他的脊背。
竟有几分温情款款。
周围的小姑娘见了这一幕,纷纷感到伤透了心,一个两个地咬着手绢散去了。
宋语山被抱得太紧,实在有些呼吸不畅,稍微用力勉强将头抬了起来,忽然看到傅沉眉头一皱,抱起她侧了个身,一手圈着宋语山的肩膀,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另一只手抓住了一截从天而降的木棍。
——那是石婶的拐杖。
石婶才一出门便看着宋语山被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抱在怀里,当即把傅沉当做了图谋不轨之徒,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拐杖朝他扔了过去,十几年拔苗插秧的手劲在情急之下被发挥到了极致,堪称稳准狠。
好在傅沉眼疾手快,多年战场上练就出来的灵敏感知力令他在一瞬间察觉的危险,应付自如地躲过了来自石婶的攻击。
否则温馨的相见恐怕要变成某种血腥的场景。
傅沉面色不悦地将拐杖仍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石婶。
第39章 团聚
然而石婶毫不畏惧,她四平八稳地靠门一立,中气十足地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小登徒子,敢打我们家闺女的主意,还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搂抱,真当我们村里的人是棒槌了?还不快放开她……”
傅沉眉毛一挑,手上力气却更重了几分,似乎有挑衅之意。
宋语山忙道:“误会了,石婶!这位不是追杀我的那人,哎呀,傅沉,你先把我放开吧,你抓疼我了……”
傅沉闻言,当即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救了宋语山的性命又给他报信的那户人家 ,他一路上太着急,以至于有些风声鹤唳,见到一点不对劲的人便想剑拔弩张地与人对峙。
于是他松开手臂,也不介意石婶方才所言,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原来是恩人,这几日叨扰了,万分感谢。”
石婶有些糊涂,她走过去将宋语山拉过来,询问道:“这是你什么人?”
宋语山被问住了。
像之前一样,说傅沉是扶远侯,自己的主子?可哪里有主子一见到自己的医女便先抱上去的道理?
或者说傅沉是兄长……可惜她已经和石婶说过自己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了。
思来想去,仍旧不知如何回答,磕磕巴巴地说道:“他……他是……我……”
“我是他夫君。”
傅沉忽然说道。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今日阳光不错”一般自然 。
宋语山猛地转头去看他,朝他询问般地挤了挤眼睛,却被“夫君”二字呛到,咳嗽一阵之后红了脸。
“真的吗?怎么没听语山说过?”石婶仍旧狐疑。
“她害羞罢了,”傅沉把拐杖捡起来,双手递给她,又道:“看到语山无恙我便放心了,多谢大娘的照顾,改日定当登门厚谢。”
“别别,千万不用这么客气,”石婶见宋语山含羞带怯的模样,顿时疑虑消散,眉开眼笑道:“小伙子身手不错,幸好是躲开了,不然可真是……哈哈,快进屋,先歇歇脚,对了,我闺女薇薇怎么没一道回来?”
傅沉道:“她在后面的马车上,我骑马来,稍微快些,估计再有半个时辰他们也该到了。”
“那就好,来来,请进请进,”石婶推着门,将傅沉和宋语山迎进来,又对着门外的乡亲们说道:“没事啦!大伙儿都回吧,是这丫头的相公,自己人!”
但这些乡亲从未见过打扮如此华贵,面容如此英俊之人,都有些好奇,纷纷围上来和石婶打听闲聊,而石婶又是个爽朗爱显摆的,四舍五入把傅沉当做了自己家人,莫名有一种骄傲感,于是她把两人推进屋后,自己反倒留在外面和众人寒暄。
宋语山先拿眼睛白了傅沉一下,说道:“干嘛这么说?”
傅沉轻笑一声,说道:“这样最省事。否则怎么办?几顶‘登徒子’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你才高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宋语山嗫嚅道。
“怎么,真害羞了?”傅沉忽然凑近了些,略有些深情地望着她,侧头说道:“你可别忘了,你是答应过嫁与我的……”
“那也只是答应而已!”宋语山慌忙反驳;“你又还没娶我。”
傅沉又笑,眼里有几分暖意,眸光一闪说道:“原来是嫌我动作太慢了。乖,不要着急,等我们回到府里 ,我马上便去筹办。”
“谁急了!石婶果然没叫错,你就是个登徒子!”宋语山气得瞪他,像是要把他瞪出一个窟窿来,但不知为何,却在傅沉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几分一闪而过的痛惜。
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
宋语山有些不解,顺了顺气,又道:“……我看倒是你不大对劲。”
不仅是眼神有些奇怪,就连脸色也比方才在马上时苍白了一些,细看之下,他眼下乌青,眼白之上布满血丝,眉宇间透着不同寻常的疲累。
“没休息好?”
“还不都是替你操心的。”
何止是没有休息好,他根本就是不眠不休。却仍旧云淡风轻地说:“你倒是机灵,躲在了这么个安稳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寻到了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要骂我?”
宋语山被他说得有几分心虚,她是感激傅沉的,在村子里看到她的一瞬间,比见到神仙还要开心。
“我……”
“别谢我,”傅沉好似猜到了她要说什么,阻止道:“除了以身相许之外,我不接受其他任何口头上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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