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没说话,看了一眼阿昭,对他说道:“阿昭,你先回去。”
一旁好奇观望的阿昭忽然被叫了名字,只好应了一声,乖巧却有些遗憾地行礼退下了。
待他走后,傅沉才说:“若只有你自己胡闹也便罢了,偏偏带上了我们家阿昭,他年纪小,不懂事,你说今日的事情会不会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一些阴影呢?他会不会过了几年之后,小时候的记忆逐渐模糊,然后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会、会吗?”
宋语山被他奇怪的逻辑问住了,关键是傅沉平时讲话一向简短,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且镇静又笃定,让人下意识地开始质疑自己。
傅沉见她开始自责,十分满意,字正腔圆地又道:“当然会。不仅如此,你今日给他埋下了这样的种子,他难免日后对你会多几分依赖,你若哪天忽然就走了,恐怕他会加倍地难过,说不定还有执意去寻你,连我这侯爷能给他的大好前程都不要了……”
“是、是这样?”
傅沉分明是在胡说八道,五岁的阿昭聪明早慧,与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幼时又经历丰富,明确知晓自己的父母是死在战场之上的,从未混淆过自己的身世,因此更显独立。
但是傅沉的表情与语气又十分正经,带着浑然天成的领袖意味,令人下意识地便想跟着他的思路去走。
好在宋语山没有被这两壶迷魂汤灌晕,她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便从傅沉的思路之中挣脱开来,但随即便听他说道:“所以,你对着孩子说出了那样的话,便要有始有终,否则阿昭会觉得,这是世界上都是骗子……”
宋语山瞪着他,眉毛的尾端轻轻扬起,他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恐怕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揍人了。
傅沉将视线转开,喉结翻动了一下,说道:“所以,不如你娘亲当到底,便跟了我吧。”
宋语山双手猛然握紧,脸颊飞快地红了,她僵立着,心里两种感情复杂交错,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个人是云廷啊,是四年前便许诺要娶她为妻的人,如今时过境迁,即便他失去了记忆,却还是再次对她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也算是另一种方式上的殊途同归了。
她是欢喜的,心底深深埋藏着的期待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长成了弱小但醒目的幼芽。
但同时却又是悲伤的,他……不是得娶幽云郡主吗。他语焉不详,什么叫“便跟了我”,是作妻还是作妾,抑或无名无分?
而看似相同的事情,这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在傅沉房内,他调笑着说收自己当个妾室,无情的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挑逗和捉弄。
而这一次……
宋语山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傅沉望向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察觉到她的视线才转回头来,眼神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收起了一位侯爷的玩世不恭和不正经,也收起了一位侯爷的□□跋扈和目中无人…
乍看起来,反倒有几分别样的沾着淡淡愁绪的情意。
那一刻,他与四年前云廷青涩的目光重合,仿佛同时有两个人,踏过时间的回廊,与宋语山遥遥相望。
第33章 表白
“你……”宋语山觉得喉咙有点堵,话尾带上了一点颤抖。
“我说真的,”傅沉眼中的愁绪一闪而过,转眼便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说道:“趁着岳父还没走,三媒六聘由我来张罗。只需你点个头,从此这扶远侯府的大夫人便是你了。且我喜静,尤其讨厌自己家里女子太多吵闹,所以此后也不会纳旁人进门。唯独一个问题是你的夫君我,蛊毒未解,恐怕仍有性命之忧,以后还要仰仗小神医的医术。”
大夫人?这怎么行?
宋语山退后了一步,惊慌道:“侯爷不要再拿我开心了。我的出身如何能……”
“你不愿?”
傅沉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地盯在她的脸上,似乎带着温度,令宋语山的体温飞速地上升。
“不,不是不愿意!”宋语山道:“只是不行……不可能……”
傅沉笑了,勾着嘴角说道:“既然愿意,就没什么不可能。在我这儿,没有不可能。”
势在必得的模样,令她一时失语,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也想跟着一同笑起来。
要相信吗?
可以相信他吗?
宋语山胸膛之中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剧烈的节奏令她感到几分窒息,眼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光圈。
光圈正中央的傅沉,缓缓地低下头来,撩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印上灼热的一吻。
随后又靠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去洗把脸,哭得像只猫儿似的。”
宋语山只觉得耳边仿佛有烟花炸开,漫天火树银花。过了半晌,才发觉这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她一个人,站得双脚发酸。
她想不通,怎么偏偏在最后来了个转折,这场假戏竟成了真做呢?
况且,傅沉若是早有这个心思,为何不能早点说出来,也免得她找来阿昭配合,还平白惹父亲生气。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没有阿昭,父亲不论以任何方式听到自己和傅沉的事情,都会生气的吧?
她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额角,那里依旧滚烫,仿佛被烧过一般。
宋语山发出几声小动物般的声音,一头扎进了柔软的枕头之中。
整整一个晚上,她的脸颊都红得如同滴血,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睡。连数羊都不敢了。
几乎睁眼到天亮。
*
但是宋序并没有给这位女婿三媒六聘的机会,他气了一晚,感慨到大半夜,终于认同了女大不中留的道理,第二天便在一阵喷嚏声中动身南下了。
临行前,他给宋语山留下了一些书和药品,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好东西。
在侯府的这段时间,他不再阻止女儿学习医术,反而尽所能地去提点和帮助。每个人的命运轨迹都是不同的,宋语山的前十七年,被他悉心保护着,尽可能地去控制变数,但她如今还是阴差阳错走出了蒙蒙山,走进了危险诡谲的京城。
后面的日子,便只能依靠她自己了。
至于傅沉……
宋序闭上眼睛,但愿自己没有看错人。
而就在宋序启程离开的第二日,傅沉的头痛再一次卷土重来。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刻意躲开宋语山,而是把她留在了自己房里,每次从针扎一般的剧痛之中缓和一二,便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仿佛能从这一眼之中看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宋序其实已经将压制头痛的针灸方法教给了宋语山,但是这种法子到底只是一种粗暴的镇压,今日压下去了,说不定明日便会变本加厉。
终究治标不治本不说,还会对身体产生别的害处。
宋语山和傅沉两相商议,还是决定暂且放任,毕竟最近没有人来找麻烦。
但是当头痛终于褪去,傅沉陷入沉睡的当天,便出事了。
传话回来的桃湘。
她原本上街采买,却莫名其妙地被拖进了巷子里,桃湘惊慌失措,但绑架他的黑衣人却只是往她的怀里塞了捡东西,便放她走了。
是一块染血的衣角。
和一张纸条,上面笔迹潦草地写着:“用宋语山来换。”
由于傅侯爷处于沉睡之中,桃湘慌乱之下,直接将东西交给了宋语山。她看着那片衣角,一眼便认出这是父亲离开那天穿的衣裳。
宋语山马上意识到,父亲怕是又落到了他们手里。
“是谁给你的?”她紧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固执地询问着。
桃湘哭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吓坏了,连那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他给了我这个转眼就走了……”
宋语山闭上,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衣角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硬邦邦的,但是能在边缘看到分明的层次,说明第一层血液干涸之后,又浸透了第二层……第三层……
宋语山不敢再想下去,这样恐怖的出血量,父亲他……还会活着吗。
双手渐渐地脱力,轻飘飘的衣角如同千钧之重,从她的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怎么办?
宋语山摸索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深吸几口气,不去理会桃湘断断续续的哭泣。
傅沉才刚睡下,等他醒来,最早也要后天早上,时间显然不够。况且,太子大约是知道了傅沉的情况,才故意好巧不巧地挑了这个时候。
那他更不会给自己拖延时间了。
若是她不出府、不乖乖地把自己交出去,那下一次送过来会是什么……
她不敢想。
宋语山双手紧握着,理清思绪之后,她飞奔出洛湘苑,去前院寻罗战。但不巧罗战正要出门办事,在侯府门口被拦下,“罗管家!”宋语山一路跑着过来的,满额头都是汗,不知是急得还是累的。
罗战见她神情有异,连忙停下,问道:“宋姑娘,出什么事了?”
宋语山先喘息了几下稳定了呼吸,正要说话,忽然发现罗战身后大约二十米远的那个巷口处,有一道异常熟悉的、浴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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