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遥的脉象,十分奇怪,而且显示她脏腑中另有一股纠结的寒气。
陆莫繁道:“王妃可是从小就体虚怕冷?自从中毒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苏雪遥点头。陆莫繁凝重地说:“王妃你的脉象确实十分古怪,但是老夫行医多年,也不敢断定王妃是否中毒,还只是你脏腑之间先天带来的寒气作祟。”
“妹妹!不管什么法子,有用没有用,都试试吧!”苏清婉急切地说。她一时着急又埋怨道:“你不会早就盼着姨娘死,所以能救也不恳救吧?”
一边的绿绮听苏清婉如此说,她立刻就忍不住了。
绿绮义愤地说:“二小姐,夏姨娘谋害小姐!小姐如今身子里的毒,都是拜夏姨娘所赐!奴才谋害主子本是重罪,要杀头的!小姐现在对夏姨娘已经仁至义尽了!”
苏清婉遭绿绮如此抢白,才想起此时的情景,她无论如何不该触怒苏雪遥。
她不由落下泪来,焦急地看着苏雪遥:“是我不对,妹妹我食言了。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救姨娘,就大胆一试罢!”
此时,谢衡月正飞快地从房顶上掠过。
谢衡月这些日子在京城事务繁忙,又要习武又要接待来试探虚实的各方人等,尝试投诚谈条件的诸多势力,还要审问抓获的谢清商余党,逐个包抄他的据点。
第72章 布局...
这些日子以来,除却谢清商一派的重要人物,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谢衡月没有动之外,他们手下办差的人,皆被他一个个秘密抓捕。
京城之中表面十分平静,实际暗流涌动,早就风声鹤唳了。
谢衡月既在中秋之宴后,得了隆庆皇帝的支持,他本想徐徐图之,但是陆莫繁的稻种不等人。
他几次面见隆庆皇帝,想跟他说陆莫繁的抗旱计划,隆庆皇帝却闭关炼丹,难以见到。他仗着武艺高强闯了进去,却差点被当做刺客打杀。
丹炉边的隆庆皇帝见他执著,只丢给他四个字:“你看着办。”
既得了这四个字,谢衡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以他目前在朝中的势力,想要推广这个计划,犹如白日做梦。光朝堂上的吵闹扯皮就够他心力交瘁的。
谢衡月知道,只有自己掌握住核心权力,才能有革新的希望。故而明知操之过急,却不得不冒险一搏。
如今他只能走兵行险着,借着拉下谢清商,清理朝堂,提擢自己人,才能抢到时间,派出去大批人手去地方指导耕种,抗旱保丰收。
而隆庆皇帝赐给他的尚方宝剑,他已经交给他的人,带去绥远。以便到时候弹压局势。
事情千头万绪,桩桩都不可轻忽,他每日不过睡两个时辰。
而朝中的实权人物,世家大族们派出来的人,皆是十分精明,这几日谢衡月颇为疲惫。
到了此时,他差不多安排妥当,就等收网了。此时他若要出击,便一击而中,让谢清商再无处遁逃。
而他跟随镇安大长公主,终于将谢氏家传武学得差不多了。
他对镇安大长公主说,他小王妃的重阳宴席也该开了,不能没有男主人坐镇。他以此向镇安大长公主告假,终于又回到了书院,回到了妻子身边。
他去他们的小院中寻妻子,却扑了个空,问清楚了苏雪遥的去向,便一路疾奔而来。
当谢衡月从房顶上一路飞过,他落在院中,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雪遥手里拿着一把利刃,鲜血从她的腕中流了下来,那般刺目。
苏雪遥只觉一阵风过,她便被人紧紧搂住了,同时她手中的匕首也被夺了过来,耳边响起了谢衡月沙哑而痛楚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苏雪遥抬起头,却见谢衡月的眼圈皆红了,他痛苦地问:“你为什么如此?王妃为什么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你有什么难事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如此自己伤害自己?是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他这般深情焦急,大家在一边都看愣了。
苏雪遥本来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然而此时她不由满面红晕,她望着焦急的夫君,轻轻道:“夫君,妾身并非自残,而是救人。”
绿绮在一边焦急地说:“哎呀,不要白挨这一刀啊,小姐的血要滴下去了。”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又将苏雪遥手腕中的血导入了杯中。谢衡月看得十分心疼,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他推开了所有人,他要亲自做。
他小心地为她裹着伤,呼吸皆喷在她莹白如玉的腕子上,“疼么?”
苏雪遥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心一颤,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
她没想到丈夫会在此时回来。
她本想一个浅浅的小伤口,等他回来,肯定长好了,就不要告诉他此事了。哪里知道会被抓个正着。
那边床上的夏菊,已经将那一杯血酒一饮而尽。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她。是生是死,皆看这一杯酒了。
谢衡月目光沉沉,他后悔没有让墨染也牢牢盯着他的小王妃。
墨染在此便是他的内院管家,他想想墨染事情多,肯定没法随身伺候他的小娇妻。但是亦慕亦苒两个,实在死板,这样的事情就该拦住。
如今虽然夏菊已经毒入肺腑,但是若真因苏雪遥的一杯血酒而死,却也是个麻烦。
却见夏菊的脸色由青转黑,接着吐出一口黑血来。
苏清婉大惊失色扑了上去,虽然开初她们都说好了,这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最后的不是办法的办法,然而此时见夏菊这般萎靡,生命犹如风中烛火,苏清婉依然心中犹如火烧,十分煎熬。
陆莫繁却道:“大家让开,我来把脉。”
他的手指搭上了夏菊的手腕,凝神细察了一番,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儿喜色。
大家都紧紧盯着夏菊的脸色,她已经不是方才那样仿佛送命便在须臾之间的模样了。她的脸色虽然极为苍白,但是比刚才的青灰之色好看多了。
陆莫繁捻着胡须,望着苏雪遥微笑道:“王妃这个法子虽然凶险,然以毒攻毒,竟十分奏效。这也因为王妃已经开始解毒,体内毒素不再那么酷烈。否则的话,血中毒性太烈,救不活人,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夏菊挣扎要起来拜谢她,苏雪遥让她静养。苏清婉含着热泪,抬头望着她轻轻道:“妹妹不计前嫌搭救姨娘,我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汗颜。妹妹的大恩大德,姐姐没齿难忘。”
说着苏清婉朝她深施一礼。苏雪遥忙将她扶起来。
此时苏雪遥心中却想到了厉芜尘。不知前世他中的又是何等剧毒,竟不怕她的毒血?
却听谢衡月说:“王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静慈师太,此次也随我回来了。”
苏雪遥惊讶地回头,谢衡月又不太情愿地说:“还有厉芜尘那个倒霉鬼,我也一起带回来了。”
隆庆皇帝自从中秋之后就钻在他的万寿殿中,不见任何人。谢衡月几次进宫皆吃了闭门羹,最后一次强闯进去,皇帝跟他说了那四个字之后,将昏迷的厉芜尘丢了出来,留下话来:“好好照顾他,不要再让他冲锋陷阵,去危险的地方。”
谢衡月也不知道皇帝这是为何,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厉芜尘醒来,问他情况,厉芜尘那该死的家伙,就说了一句:“皇帝很有意思。”也再也不说了。
谢衡月也不知道厉芜尘跟皇帝达成了什么交易。他到底如何跟皇帝有了这般交情。
他们从夏菊的小院中出来,陆莫繁便告诉谢衡月,这些天来他们育苗的进展。
陆莫繁这几日,还紧急研究出来一种打深井的技术。
因现在乃大旱之年,浅一点的井都干涸了。这种打井技术,比从前的旧方法安全,可以打穿厚厚的岩层,从极深的地方汲水。
陆莫繁叹了口气道:“然而这样的深井,如此只能救一时之急。不能当做长久的办法,还是希望赶紧下雨吧。”
苏雪遥和谢衡月对视一眼,他们皆知道,这大旱要持续三年。这个深井打井技术,此时即便有再多的毛病,都不能在乎了。他们此时只能一搏。
他们随陆莫繁去田间地头忙碌,午饭皆是简单地摆在了外面。不知不觉便已经暮色沉沉。大家收工回家。
辞别了陆莫繁,谢衡月苏雪遥俩人便朝书院走来。
谢衡月问她这些天来做了什么,苏雪遥一一作答。
不知何时他们俩进了书院,闲庭信步,走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背后。
苏雪遥发现书院广大,她竟是第一次来此处,她抬头望着那重檐高耸的殿宇,揣度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谢衡月却在沉沉的暮色里凝视着苏雪遥,忽然伸臂抱起了她。
苏雪遥被他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她轻轻捶着他的肩膀道:“夫君,这是在外面,我们好好叙话。”她忙看着左近,幸亏此处似乎没有人。
然而还没等她放下心,便听到了铠甲碰撞的声音,士兵的脚步声,有人怒喝道:“什么人在此喧哗,报上名来?”
苏雪遥不想山庄原来内紧外松,居然保卫如此严格。他们发出了这一点儿动静,就惊动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