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来人,她差一点要脱口而出喊出她的名字。
展宇也不知道这尼姑什么时候到了跟前,他急忙说:“王爷,刚才侍卫们救下的人,正是这尼姑的弟子。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尼姑。想这老尼姑是来给王爷道谢的吧。”
谢衡月不爱跟这些僧尼打交道,他便在车里说:“举手之劳,无需挂怀。我们走吧。”
苏雪遥却回身握着他的手,略带急切地说:“王爷,可否请那位师太一叙?”
谢衡月看着急切的娇妻,想起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梦,虽然心中有点烦躁,但是还是温言道:“王妃若想礼佛,我回去便请京中大德高僧来为你诵经解惑。这萍水相逢的野尼,最是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就不见了吧。等下我们多多布施于她,也算全了这段相逢的缘分。”
苏雪遥一愣,他们成婚几日,谢衡月对她百依百顺,即使她看上去像是在胡闹,他也一句不问,一意维护她,几乎要让她忘却他们前生的所有不快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驳回她的话。
如是旁的事情,她便不计较了,可是眼前的这人,她却不能不见。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丈夫,她不由抓着他的臂膀,急切地道:“我在梦中见过她!她是普善寺的……”
谢衡月听到普善寺三个字,眼神一变,他对马车外的展宇低声道:“拦着那女尼,她随行的人也都看住了。一个都不要跑掉!”
第27章 师太
谢衡月一掀帘子,便跳下了车子。
苏雪遥待要跟着一起下来,却听谢衡月对那女尼道:“街上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这位师太,过府一叙吧!”
苏雪遥在车上一听,正合她的心意。能再见到师太,她心中十分激动,却没有听出来谢衡月话音里的冰冷之意。
王府侍卫已经将那尼姑团团围住,刀剑闪着寒光,一个个杀气腾腾。街上众人见势不妙,皆退避开来。
而那女尼一脸肃穆,面对这刀枪剑戟,处之泰然,双手合十道:“施主有心了。如此,贫尼便随施主走一趟。”
刚才王府侍卫们,从马蹄下救下了两个小姑娘。她们虽然已经剃了发,但头上还没有戒疤,显然是未曾受戒。她们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颇为惊惧,拉着女尼的灰布僧衣角不松手,瑟缩地躲在她身后。
谢衡月下车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他瞪了展宇一眼,怎么搞得好像他们在当街欺负人?
他凝神看着那女尼。只见她年纪大约三十多,黑黑瘦瘦,面容沧桑,身量很高。
合十行礼的手掌,看上去十分粗糙。背上背着一个油亮的竹篓,僧衣下摆沾满了泥点儿,草鞋的帮子都磨破了,是个苦行僧的模样。
女尼目光清正,细看上去五官其实很美,只是饱经风吹日晒,保养得不够好。
苏雪遥在车里透过纱窗望着女尼,眼泪汩汩而下。
苏雪遥急忙试着眼泪,一时也不敢下车,唯恐被看出端倪。
谢衡月看着那女尼,神色略和缓了一些,苦行僧虔诚一些,不是那些吟风弄月借着出家人身份生事的人。
他简短地说:“师太请吧。”一挥手,王府侍卫便上前要将她带到后面的车子里去。
展宇悄声安慰她说:“师太不必惊慌。”
那女尼扫了一眼车子,在那瞬间,苏雪遥觉得她看到了纱帘内的自己,差一点儿便要喊出声来了。
却见女尼俯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微笑道:“王爷相邀,贫尼不敢不从。”
谢衡月重新上车的时候,却见苏雪遥眼皮微红,竟是哭过的模样。
他心下一惊,立时坐到了她旁边,伸手便搂住了她。
只觉苏雪遥也顺势靠了过来,他才安心了一点儿,知道她没有生他的气:“那师太,娘子认识?”
苏雪遥低声道:“梦里她在普善寺挂单,是我的师父。”她抬起头来说:“师父待我很好,这必是我们的缘分。”
谢衡月面上不发一言,只是搂紧了她。
苏雪遥很无奈,开始她还觉得跟他夫君说梦中云云,谢衡月即便将信将疑,也不会深究。哪里知道谢衡月偏偏是个不信鬼神的人。
若她跟他说自己重生归来,他一定会更觉得自己被魇住了吧。这可怎生是好。
王府里的人接到了通报,知道王爷王妃今日回府。杨总管带着府内众人,早已在府门口等候,不曾想王爷跟王妃下车的时候,脸上都没有笑模样,一言不发地便进了软轿。
而展宇居然从后面的车子里带下了一大两小三个尼姑,朝他摇摇手,什么都不说,便往书房去了。
几人一进去,便屏退了左右。杨总管本来眼巴巴地等着跟王爷辩白,跟王妃请安,一路跟过来,却吃了个闭门羹,挡在了门外。
杨总管刚才也仔细看着那女尼,总觉得有些面善,可却想不起来那里见过。
进了书房,苏雪遥忍耐已久,急忙回过身来:“师太!”
那师太见她激动,只是微笑着与她见礼:“贫尼静慈,见过施主。”
苏雪遥却早已伸手扶住了她,殷切地说:“莫要多礼,请上座。”
谢衡月看他的小王妃一脸恭敬,连他都被丢在一边,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谢衡月也扭回身来,伸手假装去扶静慈师太,手里却微微使了暗劲儿,想要试试这师太的斤两。
他这手一按下去,便觉得手下的人筋骨柔软,心中叫一声不妙,急忙收回他的劲力,却不想他最近清心诀有成,内力涨了,这一下他用的力道,竟比他自己估算的要大,没有全部收回来。
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师太的右臂竟不自然地垂了下来。
谢衡月心知糟糕了。苏雪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师太却像没事人一样,右臂不能抬了,便抬起左臂,微笑地对他说:“阿弥陀佛,王爷有礼了。”
谢衡月不由心内歉疚。他疾步打开书房门叫:“杨伴当,快请大夫。”转身便躬身致歉:“是我鲁莽了。师太恕罪。”
静慈看着谢衡月,谢衡月心中又一惊,只觉得她一双美目,尽是慈悲之色。她缓缓道:“王爷不必挂怀,贫尼该有此劫,与人无尤。”
那边苏雪遥不知道丈夫跟师太打什么哑谜,她不管不顾地跪了下来,虔诚地说:“师父,我与师父有宿世的缘分,师父收下我吧。”
师太微笑道:“我看王妃亦十分面善。我佛慈悲,大开方便之门,王妃要想修行,我便收下你了。”
谢衡月不想会有此节,他心中那一点歉疚消失得干干净净,大惊失色:“不可!”
谢衡月上前一把将他的新婚妻子拉了起来,护在身后。他此时方觉得眼前这尼姑,虽然没有武功,却十分厉害,竟是个大敌。
他果然不该托大,他不该正大光明地将她带进府来,应该叫展宇私下将她捉拿拷问的。真是一念之仁,犯了大错。
谢衡月厉声道:“这位比丘尼,本王不小心伤了你,是本王的错。我这王妃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你休想蛊惑她。她在家好好的,你别想两句话就拐带她!”
苏雪遥不由一愣,她轻轻地拉着她夫君的衣袖,心里又甜又苦,她的夫君这般着紧她啊。
苏雪遥低声说:“夫君,你误会了。我是要在家修行,做个居士,不是要随师太出家啊。”
谢衡月回首望着她,她也回望着他,眼里皆是浓情蜜意,似乎在跟他说,你舍不下我,我又怎么会舍得下你呢。
师太见他们俩人目光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模样,不由道了一声佛,无奈地说:“王爷多虑了。您的王妃虽有慧根,但尘缘未了,现下无法随贫尼而去。”
谢衡月听了,心里却更加吃惊了,现下没法去,以后就可以了么?原来你这老尼姑,还真打主意要带走我的王妃。
做梦!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这野尼,真是难缠,整个一个拐子,偏生虔诚信徒们还就吃她这一套。
他们正相持不下,各怀鬼胎之时,杨管家急匆匆地带着大夫进来了。
等大夫给这尼姑接好了胳膊,又一番忙乱不提。苏雪遥不曾想她夫君跟师父甫一见面,便害她折了胳膊。她心中既惶恐又心疼,望着谢衡月便有几分责备。
谢衡月却只是紧紧拉着她,不让她坐到尼姑身边去。
重新落座之后,那两个未受戒的小尼姑也被带了出去。屋里就剩他们三人。
谢衡月紧紧拉着苏雪遥的手,不打算再跟这野尼周旋了,单刀直入地问:“师太与普善寺有何瓜葛?”
师太右手上了夹板固定起来,她听到这三个字,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微微一动,她盯着谢衡月看了两眼,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此来要挂锡普善寺。”
谢衡月一惊,看了苏雪遥一眼,苏雪遥所说梦中之事,果然真有其事。
他身子微倾挡住了苏雪遥望向尼姑的目光,他突然说:“听闻你们佛门中有一秘术,可以摄人心魂。能在不知不觉中催眠精神,让人们以为见到神迹,或者得到预兆等等,可有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