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彭祖微微皱眉:“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想问什么问便是了,何须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
顾玉瓒闻言,马上收起手绢,坐到他的面前,倒了杯茶:“那你说说,这金二从来就不同右将军交好,怎的现在就同你整日见面了呢?还有这信……”
张彭祖并未先回,只轻啧一声:“你倒是装可怜一把好手!”
顾玉瓒低头轻道:“是装可怜还是真可怜,你心里清楚便是。”
“你……”张彭祖扭头看她,却无可奈何,自小伶牙俐齿,现在却越来越寡言,连区区顾玉瓒都说不过了,只好摆摆手:“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顾玉瓒这才吞吞吐吐:“这信是我见着小六从宫里方向带回来的,是不是宫里有什么人你惦念着,让金龄昀搭把手……”
“你就为这事?”张彭祖算是听明白了,“你不会是在说霍成君吧?顾玉瓒你头脑清醒一点好吗,之前近水楼台的我眼睁睁看着,现在她入了宫我又有什么想法了?有毛病吗?”
顾玉瓒愣愣的看着张彭祖,又气恼又不知该回什么。
张彭祖见她这样懵,只摇头想笑,轻轻拿起桌上的耳环,给她戴上:“好了好了,这几年我都没怎么见过她了,就是小时候玩的好罢了,后来我娶了你,她进了南书房,我同她更不见面,我对她只有欣赏了。”
“你还欣赏她?”顾玉瓒一瞪眼。
张彭祖噗嗤一声笑了,对着镜子整理着她耳环上的流苏:“这两年你们也没什么过节吧,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斗气,她前几年在南书房做的事情着实厉害,没什么不好提的。”
说完,冲着镜子中的顾玉瓒笑笑,正要离开,被她拉住了袖子。
过了一阵儿,顾玉瓒才转过身来,直视着张彭祖,闷闷地道:“只要知道你是不喜欢她,我也是能欣赏她的。”
霍成君正看着书,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阿容正在旁边,忙关切的问道:“娘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着凉?”
霍成君吸吸鼻子:“没什么,把窗关上就行。”
阿容低头:“诺,对了娘娘,不过说起来可真是巧了,之前刚走完仪式陛下就差人送来了红参姜汤,说是最近天气转凉了,让婕妤小心莫着了凉。”
霍成君心里咯噔一下,脸一阵红,连忙摆手:“拿走拿走。”
阿容刚要端走,又被霍成君叫住:“嗳,还是放下吧。”
霍成君看着这姜汤,若有所思。
“哗啦——”一声,茶杯摔在未央宫的大殿上,底下的宫人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什么。
刚刚陛下问了两位长史关于平仓的情况,之前下诏善待鳏寡孤独的后续,关于长安城内冶铁厂的情况,结果说着说着就勃然大怒,现下大殿上只剩下一众宫人,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只剩吴宁总管还站了出来,冲着小太监说道:“怎么办事的?陛下向来不喝第一泡茶,这茶还都凉了,怎么喝啊,有眼力价的,赶紧去好好泡一壶好的,陛下仁厚,也不能重罚你,郑福荃,去自罚两月俸禄,赶紧去去去!”
这个叫郑福荃的如获重释,连忙去了。这吴宁跟过三任皇帝,心里门儿清的很,也知道这几桩事,尤其是长安城的冶铁厂都是掌握在霍家手中,具体说就是霍光最喜欢的侄孙霍云手里,而吴宁自然是最能息事宁人的,一个听话的皇帝,对谁都好,吴宁懂这个道理的。
一旁的吴宁陪着笑脸:“陛下也犯不着同一个小小的宦官计较,老奴这就让人好好教这些宫人,断不能让这些连个茶都奉不好的宫人长御扰了陛下的心情。”
刘询看了他一眼,倒对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已经太久了,现在从前朝到后宫,到处都霍家的人,霍家人的眼。
他想起从前在民间的时候霍成君对他说过,她害怕身边到处都是他刘次卿的眼线,而现在他才发现,耳目在暗处而让明面上的人压抑而恐惧,但眼目在明处,才更是羞辱与不堪。
刘询笑笑,冲着吴宁说道:“宣霍云过来。”
吴宁好像没听清楚:“陛下您现在要见霍云?”
刘询点头:“是,我刚刚不是因茶水而生气,你不必罚刚刚那个,不过他泡的茶也确实不好喝,让他以后去别处吧。”
吴宁有些为难:“陛下,这霍长史已经离开长安了,霍长史去了南阳郡,就是为着冶铁厂的事情,已经走了两天了,陛下忘了……”
刘询一愣,是记起这回事来,恰在此时,刚刚罚了俸禄的郑福荃拿了一壶新的茶水端了上来,刘询恍恍惚惚的尝了一口,苦涩无比。
只不过这次的他,不再将他的茶杯扔掉了。
郑福荃之后便被吴宁安排到御膳房打下手,从能御前奉茶到只能在御膳房打下手,惩罚实在过重,不过郑福荃也从此谨小慎微,多年以后,他成了陛下御前的大总管,为宣帝泡了一辈子的茶,越来越苦。
刘询夜里不让宫人跟着,自己一人在偌大的未央宫走了好远,不知不觉竟到了清凉殿,看着清凉殿前玉色台阶,刘询愣的出神也没有踏进去,他确实是不想进去的。
突然听见了清凉殿中传来了好听的鸟声和一众的欢声笑语,刘询在外面听着,感觉回到了没做皇帝也没打算做皇帝的那几年,想起了在太学和朋友玩乐的日子,竟被这种声音吸引,鬼使神差的进了清凉殿。
原是一众人围着在看一只金丝雀,精致的笼子巧夺天工,里面的金丝雀美丽又优雅,霍成君正拿着瓜子喂着它,旁边一众宫人长御围着,倒是热闹。
阿容先见着了陛下,慌忙中赶紧行礼:“陛下长乐未央。”
众人这才发现陛下的到来,礼毕后清凉殿内一片寂静这时才听见金丝雀清脆的叫声。
刘询看着众人之间的霍成君,有种可怖的想法,好像从以前到现在这么多人围着自己,都有面前这个人。
如果她能是最让自己安心的人该有多好。
一想到这里,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让旁人都退下,自己坐下端详着这金丝雀。
霍成君浅笑:“陛下喜欢这雀儿”
刘询点头:“算是吧。”
霍成君也点头:“养金丝雀,省心。”
刘询好像被这句话击中,扭过头来看着霍成君,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你什么时候能做只金丝雀就好了。”
也没指望她的回答,刘询翻着眼前的瓜子,想挑一个喂喂它,霍成君却冷不防的说的:“我可以的。”
刘询喂雀儿的手伸了一半,停在半空,转头看她,眼里却充满着调笑与嘲讽:“霍家的女儿也乐意做金丝雀?”
她低头浅笑道:“霍家的人,最首先的,便是审时度势,如今时势皆是陛下,成君自然一切皆为陛下。陛下需要金丝雀,成君当金丝雀便是。”
刘询一愣,摇摇头:“你这张利嘴是做不成金丝雀的。”
正说着,雀儿突然伸长了头,使劲咬到了刘询手中迟迟未送来的那个瓜子,霍成君一紧张,连忙拉过他手看看有没有事,只看见并没有出血才放心。
两个人都有些愣了,过了好一阵儿才都大笑起来,心里都有些难受,但这事情也实在好笑,两个人相视笑了好久。
霍成君入宫了——这点失而复得的希望要紧得很,两人都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第87章 唯听鸟雀调嗽
未央宫中, 一君一臣正在对弈。
自从当年霍府花厅二人对弈, 已有六七年之久, 老臣还是相同的模样,好似永远充沛,而当年略显稚气的少年如今已棱角分明, 锋芒未露, 眼下藏着深深地疲倦和欲望。
年轻的皇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似乎在苦于角落的死局如何打破, 而面前的老臣却还是安然自若, 不动声色的让了半子。
刘询轻笑一声:“大司马何必如此, 你我二人好容易有时间坐下来下盘棋,自然下得尽兴才是。”
霍光点头, 却未有其他动作:“陛下说的是,只是老臣老眼昏花,又落子无悔, 陛下接着下便是了。”
刘询悻悻的干咳一声, 只好说:“那便听大司马的。只不过……最近一些事情,想说与大司马听,还希望大司马定夺。”
霍光却摆摆手:“陛下自己决定便是, 不必事事同老臣讲, 我也怕旁人说些霍家把控朝政之类的闲话。”
刘询却气的一拳打向桌子, 震得棋子都抖动了:“到底是外面的谁在嚼舌头,竟编排大司马如此谣言,大司马为朝政夙兴夜寐, 我一定会还大司马一个公道!”
霍光身体不动,只抬眼望了望他 :“这倒不必。”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皇帝,当年的他因身单力薄而败北,本以为就让他当到长史便是,谁知道他单枪匹马入霍府,非凡气度现在仍不忘,此后暗度陈仓勾结杜延年,本想让他流放东海便是,谁知道他竟联合霍成君将刘贺打得有苦说不出,本想着别无选择便让他当着个傀儡皇帝,但之后整治难民,救乌孙却未曾同他商议过。这背后他渴望架空霍家的决心有多大,霍光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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