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不可能和离的。
他不会放手了。
他要留下贺龄音,他要她心甘情愿地予他一生。
*
贺龄音自然没发现武铮衣服底下的伤口,不过她却看到了武铮嘴角处的伤口。
她讶异不已,这世上还有能打伤武铮的人吗?
正准备问,武铮察觉到她的目光,扯出一个笑:“不小心磕到了。”
明显敷衍的回答。
但是显然他不想说实话。
贺龄音心口一堵,便不再问。
今日天气凉快,天上尽是云朵,因此不晒又不热,于是贺龄音没有打伞,被武铮抱上猎风的背上,与他同乘一骑。
武铮带贺龄音去了北疆的草原。
北疆最多也最美的便是绵延无际的草原,夏季正是绿草焕发无限生机的时候,一眼望去尽是勃勃的生机。
“真美啊。”辽阔的草原伴随着徐徐吹过的清风,将贺龄音的心都吹开了,一时什么烦恼也都没了,只觉得心旷神怡,开心得不得了。
武铮道:“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景色,铎都很好,北疆其实也很好。”
贺龄音嘴角含笑,连连点头:“嗯,是不一样的。我这会儿反而觉得,北疆更自由,更舒畅。”
就像此刻,她与武铮驾马漫步在这片草原上,十里都无人烟,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铎都,就必须遵守贵女的行为准则,保持大家闺秀的样子。
武铮也笑了起来,对于贺龄音,他从来很耐心。先喜欢上北疆就好。
“下马歇一歇吧?”武铮问她。
一直坐在马车上也很累人,贺龄音肯定受不住。
“嗯。”贺龄音也早想下来走走了。
武铮翻身下马,将贺龄音也接了下来。
两人就近在一片草地坐下。
贺龄音以前从来不随便坐地上,可是刚来北疆的第一天就闹得很狼狈,还在山洞过了一夜,现在也毫不犹豫地在草地上坐下,也不管草下就是泥土。她觉得她真是越发像北疆人了。
贺龄音坐下后,习惯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得规规矩矩,看着辽远的前方,她对武铮道:“打仗的时候,会经常受伤吗?”
武铮扯了一根草往嘴里嚼:“你当我铮爷什么人,怎么可能‘经常’受伤?我可没那么弱!”
言外之意,偶尔也是会受伤的。
贺龄音问他:“那受过最重的伤是在什么时候?多少天才好啊?”
武铮心里憋屈了,怎么不问他丰功伟绩,偏要他说丢脸的。
他咳了一声,勉强道:“应该是七年前吧,那时候我爹娘才回铎都不久。我被赫连部落的狼王设计,中了他们的套,一个人被围困在峡谷间。我身上中了三箭,骑马冲出了重围,为了躲避追杀就跳入了碧水,顺着碧水被冲到了下游,身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但是!我好了之后,立刻带人捣了他们的老巢,害得他们元气大伤,不得不与另一个部落联姻,才保存了部落,所以……我也没算输。”
贺龄音侧着头,安安静静地听他说着。
忽然,她觉得脖子一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脖子后面动,立刻吓得整个人都僵了,冒出了哭腔:“武铮——”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拉武铮。
“别怕。”武铮一手握住她吓得抖起来的手,一手在她脖子处轻轻地伸出手指。
过了一会儿,贺龄音便感到那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脖子。
转头一看,又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是一只好大的蜘蛛!
那蜘蛛现在正盘桓在武铮的手指上。
刚刚他就是用手指将蜘蛛从贺龄音的脖子上引了过来。
“不要怕,这蜘蛛没有毒,也不会咬人。”武铮将蜘蛛放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从草叶戳了戳它,就叫它火烧屁股似的忙往前爬走了。
他扭头过来,回想起贺龄音刚刚花容失色地主动牵他手的样子,心里便痒痒的。
想逗逗她。
“别动!你脖子后面还有一只更大的。”
贺龄音登时又吓得大惊失色,刚才那只已经很大了,怎么还有更大的呢!
“铮哥——”她见武铮没有动,于是软软地求他。
武铮哈哈大笑。
贺龄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气得朝他锤了好几下,正巧锤在他胸口的伤处。
武铮忍着痛楚,面色如常,心里反而觉得畅快。
过了一会儿,两人站起来,因武铮说这里离碧水河不远,于是将猎风留在原地吃草,两人慢悠悠前去碧水河边。
武铮说他要抓鱼给她吃。
来到碧水,武铮脱了鞋袜挽起裤脚就下了河。
此处为浅滩,最深处也不过在他膝盖之上,不过水凉石头滑,所以他不让贺龄音下水。
水里面满是嬉戏游荡的大鱼小鱼,武铮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直接上手抓,不一会儿就抓上了一条大鱼。
他脱了外衣,里面依旧是一件黑色的中衣。
他把衣服在岸边铺平,将抓来的鱼扔在上面,然后继续捉鱼。
此时已是日中,不过因为多云的天气,依旧比较凉爽,偶尔太阳透过云层投下一层光,就会将碧水河照得波光粼粼的。
贺龄音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撑着下巴瞧着武铮的脸在一片波光中闪啊闪。
其实,武铮长得很好看。
不过不是铎都官宦子弟的那种斯文俊俏,而是如同一笔一划刻出来的棱角分明的英俊。
从前她看惯了斯文俊俏,便觉得应如此才叫好看。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若是武铮与那些人站一块,那些人都会被比下去吧。
看了一会儿,贺龄音心痒痒的,见四周无人,便也脱了足袜,翘着脚指头轻轻地往水里探去。
指头碰到水,她嘶了一声,可真凉啊。
武铮原本背对着贺龄音在抓鱼,听到她的抽气声,忙转过来,便见她翘着一双白嫩的脚丫在水面上犹犹豫豫地不敢往下探。
阳光照在她的玉足上,白得好像可以透光,嫩得与刚出生的婴孩之足无异。
幸好周围没有人看到她的脚……
武铮一边淌着水朝她走过来,一边把手往身上擦了擦,他身体强壮因此气盛体热,虽然在水里抓了很久的鱼,但是把水珠擦掉后,一双大手还是热乎乎的。
他走过来握住贺龄音的脚,慢慢带着她的脚水里放:“刚开始有一点凉,等你的脚全部没进来了就习惯了。”
武铮手掌的温度在她的脚与河水之间形成缓冲,便不会觉得水凉得突兀了。贺龄音双足探进水中,像是把什么束缚都松开了似的,开心地用脚打拍着水花玩儿,甚至故意往武铮身上踢水。
武铮一点也不恼,反而越发畅快地大笑起来。
*
贺龄音并没有玩多久,毕竟河水太凉,武铮很快就过来给她穿上了鞋袜。
她见武铮已经抓了五六条鱼,也喊住了他,这么多鱼已经足够北院所有人吃了,再抓下去他们可以直接养鱼了,况且鱼离了水已经快死了,他们必须早些回北院。
于是收拾收拾,武铮一把提起包住鱼的衣服,贺龄音乖乖跟在他身侧,两人往猎风那边走去。
路上,贺龄音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似乎还在动的东西,于是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地跟武铮说想过去看看。
武铮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一边和她一起过去,一边道:“是一只受伤的鹰。”
“鹰?”贺龄音感到新奇,这东西在铎都很少见,不过她也见过几次。
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就爱养这些稀奇玩意儿。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只黑色的雄鹰,只不过现在脖子上受了伤,正在流血,因此倒在草地上浑身直抖。
武铮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是与别的雄鹰抢地盘被伤的。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不会管的。
这只鹰既然不够强大,无法战胜对方,那这就是它的命。
这北疆乃至整个天下所有的族类都是这样,只有够强大才能活到最后,不够强大就只能自认倒霉。
技不如人的弱者太多了,他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但是——
贺龄音一见到这雄鹰奄奄一息的样子,心就软成一滩水了:“铮哥,我们能救救它吗?”
“救。”
*
回去之后,武铮先把抓来的鱼用一盆水养起来,又唤来张伯拿来一罐创伤药,亲自给受伤的鹰处理了伤口,涂上创伤药,让人带下去先养在一间空屋里。
贺龄音全程就跟在他身边看着。
他真的懂很多啊。
做完这一切,午时已经过了,由于今天原本说过中午不回来,所以北院众人已经吃过午饭。此刻他们两个还未吃饭,张伯忙命厨子赶紧来做饭。
武铮摇头,让他们都下去。
他挑眉,对贺龄音道:“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的厨艺比那几个厨子师傅更好你信不信?今天吃鱼,想吃清蒸、红烧,还是别的什么?”
贺龄音睁大了眼睛,今天他下厨……他真的会做饭?
“清蒸吧。”她想了想,说。
“好,你先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