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疑惑踏入堂内,但见一英气勃发的靛衣青年正坐在堂下, 浓黑整齐的峰眉深蹙着,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听闻脚步声, 他才抬起眸光,望向门口。
深邃的眸眼依旧是往昔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 原本白净的他变成了麦色肌肤, 越显沉稳内敛。
看着阔别许久的兄长,近月来发生之事尽数涌来,涩得宁疏鼻翼顿酸, 泪花上涌,哽咽难成言。
文之尧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拥住自家妹妹,疼惜又愧疚,“宁儿,这段日子当真是委屈你了,家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却没能在你们身边,护你们周全,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
抬起迷蒙的泪眼,宁疏好言安慰道:“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上战场保家卫国,同样义不容辞。此事来得突然,谁也料不到,我倒没什么,足够幸运,得安王收留,爹娘他们才是吃尽了苦头,我这做女儿的却无能为力,最是不孝!”
方才文之尧已听乔顷澜说起这些事,大致已有了解,“你是女儿家,势单力薄,面对这样的剧变根本无力应对,能护好你自己和之仪即可。”
说到此,他又向候在一旁的承誉拱手道谢,“多谢安王照顾舍妹,之尧感激不尽!”
虚扶了一把,承誉轻笑道:“之尧你太客气,无需与我见外。”
乔顷澜招呼大伙儿坐下说话,万莫拘谨。丫鬟上茶的档口,宁疏想起方才见到锦彤的情形,忍不住向兄长打听因由,
“大哥你才回来,为何要退婚呢?”
妹妹问起此事,文之尧深感无奈,攥着拳哀声叹道:“方才我入宫面圣,请求皇上饶父亲一命,皇上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娶镇国公的女儿,与闵家联姻,要么……去黔南镇压叛乱。”
闵家?据文宁疏所知,闵家只有闵霏霜这一位姑娘,难不成皇上是让她大哥娶闵霏霜?虽说闵霏霜是个好姑娘,可锦彤与他有婚约在先啊!
“难道你决定娶闵姑娘,所以才要与彤姐姐退婚?”
乔顷澜既是锦彤的兄长,又是之尧的挚友,他必须站在公正的立场,不能偏帮另一方,“若然能救文世伯,即便是退婚,我们家也可以接受,之尧你且放心,锦彤那边由我去劝。”
然而文之尧却道:“我没说要娶闵家千金,我选了第二条路。”
第一条是捷径,这第二条嘛!却是祸福难料,承誉一向关注战事,对此再了解不过,“黔南多瘴气,叛乱两年一直未能平定,先后已牺牲三位将领,之尧你真的确定要去?”
前路凶险,他早有预料,当乾德帝让他做选择时,他便毫不犹豫的选择去领兵打仗。
乔顷澜最在乎的还是挚友的安危,总觉得黔南那地方太危险,生怕他出什么意外,“那还不如选第一条路,特殊情况,我们不会怪你。”
虎口撑着下巴的承誉沉吟道:“之尧的选择是对的,乾德帝不会无端让他选择,这是在考验他,看他究竟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是不畏艰险的将才。”
原来还有这层含义吗?宁疏不懂帝王的心机,她在乎的是锦彤的感受,“既然大哥没选闵姑娘,那就没退婚的必要。”
因为他是男人,必须考量全局,“乾德帝命我三日后出发,此去凶险,生死未知,即便大难不死,也有可能落下一身的病根儿,我实在不愿耽误锦彤。”
若然是为救文世伯,乔顷澜无话可说,但若只是为这个,那乔顷澜也不会同意退婚,“咱们两家可是世交,你觉得我们会在乎这些吗?锦彤她不会因此而退缩。”
乔家人重情重义,文之尧感激不尽,但他深知自己不该自私自利,“正因为是世交,我才不想连累你们。姑娘家的婚事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倘若我不能给她安稳,那便不该再用婚约将她束缚。”
两方皆有理,一时难有定论,沉默许久的承誉发了话,“兴许之尧有幸摆平这战事呢?到时候也算是双喜临门。是以本王认为婚约一事无需着急做决定,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
这安王都发话了,文之尧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听从安王的意思,宁疏总算安了心,朝着承誉欣慰一笑,而后去往后院找乔锦彤,将真相告知于她。
得知文之尧其实是为她着想,乔锦彤这才稍稍安慰,擦了擦眼泪,洗了把脸。
三日后文之尧便又要出发,相聚的时光太过短暂,众人也就没拘泥于规矩,晌午聚在一起用午宴,文之尧与乔锦彤本就是两情相悦,席间对她自是照顾有加,宁疏亦有安王亲手给她布菜,独余乔顷澜孤家寡人,故作怅然地感叹着,
“唉!我就不该出现在这儿,多余啊!”
为了安抚兄长,乔锦彤赶忙为他夹了块鱼肉,还提醒他多用菜,少说话。
安王对自家妹子关怀体贴,文之尧本该高兴才对,可一想到文家的境况,他又隐隐生忧,饭桌上不好多问,便也没提,淡笑以应。
待午宴过后,宁疏随着乔锦彤回屋歇着,说是午歇,其实这俩姑娘凑一块儿哪有睡意,精神奕奕的聆听着各自的心事,怀揣着对将来的不安和一丝希冀。
这边厢,几个男子坐在一起喝茶,闲谈之际,乔顷澜说起自己的那首诗,原来他当日是故意为之,选不上便罢,若然选上,他便可借机面见圣上,为父求情,
“原本都被奕王选上了,却不知为何又被剔除,没了见乾德帝的机会,着实可惜!”
承誉一直认为他是文人不羁,才会肆意挥写,不顾忌后果,今日始知他早有预谋,胸腔内的火焰莫名升腾,
“你以为皇上看到那首诗就会宣你入宫当面质问吗?那首诗上带着他的字,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有可能直接将你处斩,你连辩解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乔顷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在冒险,但他也是无奈之举,“只要有机会,我总得试一试,难不成就这样看着我父亲含冤入狱,坐视不理?”
他随手一试,可苦了旁人,“你可知就因为你那首破诗,害得我与宁疏想尽千方百计替你遮掩,没让乾德帝瞧见,你才免去一劫!”
原来这背后动手脚之人竟是安王!得知真相后,乔顷澜非但不感激,反倒心生怨怪,
“殿下怎可私自为我做主?但凡我能见到乾德帝,就一定有办法说服他!”
“你太不了解赵易泽了!”正因为承誉领教过,才不会轻举妄动,“若非宁疏相求,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天下有冤屈的人不止你一个,我父皇都是被他逼死的,我还不是苟且偷生委曲求全的活着!
你的焦急我能理解,但身为乔家独子,你怎可冒险做这种事?若你出什么意外,你可有想过你母亲和妹妹又该如何是好?
乔顷澜,你实不该意气用事,唯有活着,用心筹谋,步步为营,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堂堂安王,居然会与他说这些,着实出乎乔顷澜的预料,在此之前,他以为人只要怀着一腔孤勇,无所畏惧,剑走偏锋便有可能实现愿望,今日被安王痛斥一番,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是有多天真!
在旁聆听的文之尧也认为承誉之言有理,劝他稍安勿躁,冷静处理。
待他平静下来,主动向承誉认错之际,承誉才道:“乔大人的案子,本王暗中查探过,在他入狱前半个月,他曾私会过永定侯,可有与你提过?”
摇了摇头,乔顷澜只道不曾,“永定侯府与文家曾有婚约,但我爹与永定侯并不相熟,来往甚少,却不知他怎会去见侯爷呢?”
这一点的确蹊跷,承誉将之当成线索,打算顺藤摸瓜,“至于他两人说了些什么,乔大人入狱是否与永定侯有关,本王会想法子继续查证,这贪墨一案牵连甚广,你千万不可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未料安王竟会帮他探查此案,有安王相助,相信此案应该有翻转的机会,乔顷澜感激不尽,郑重起身,拱手相谢。
实则承誉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帮他,并不是善心大发,而是看中乔顷澜的傲骨和才华,要复仇必须拉拢可用之才,而乔顷澜正是承誉欣赏之人,但如他这般骄傲的文人一般不会对谁忠心,唯有施以恩惠,解他困境,才让令他心服口服。
因着文宅被封,文之尧只能暂居在乔家,宁疏不舍兄长,但也不能久留此地,以免给承誉添麻烦。
送妹妹出去时,文之尧刻意放慢脚步,为的就是跟妹妹单独说几句。这一别多日,妹妹所经历之事,他略有耳闻,却不知具体,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生怕哪句说得不对,伤了宁疏的自尊,犹豫半晌,他才试探着问了句,
“你和承誉……”
宁疏也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她和承誉的关系,出于女儿家的羞涩,她没敢多言,略略回了句,“他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
不放心的文之尧又问,“只是恩情,还是掺杂着其他?”
听得出兄长的意思,宁疏低眉咬唇,算是默认,“日久生情……”
“所以你决定跟着他?可我今日见他,听他说话的语气,总感觉他并不是认命之人,他很有可能在伺机而动,预备夺回江山。若他真有这个打算,你跟着他只怕难有安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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