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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请我攀高枝 (小香竹)


  轻摇着手中的玳瑁扇,承誉笑意悠然,“实不相瞒,今日我肯来赴他的约,就是想问清楚你们的婚事到底还作不作数,我本想单独跟他谈,未料他竟自作主张将你叫来,也算是歪打正着。
  既然你们的婚约取消,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你大哥文之尧曾做过我的伴读,你父亲亦是忠义之臣,而今你蒙难,流落至此,我自当尽自己的一份力,带你走出泥沼。”
  她大哥曾做过太子伴读一事她是知晓的,只不过她一个闺阁女儿家,甚少有机会出门,是以不曾见过太子,没想到这一丝牵连还能在关键时刻救她,只是一想到巧姨那爱财如命的性子,宁疏深感忧虑,
  “可是巧姨她应该不会放我离开。”
  撩袍而坐,承誉镇定自若,已然想好万全之策,“无需担忧,我会处理妥当。”
  虽不知他打算如何,但看他眸间闪着自信的光芒,宁疏便觉莫名心安。
  没多会子,巧姨闻讯赶来,得知安王想将人带走,她自是不情愿,又拿听月楼的规矩说事儿,
  “王爷若是钟意闻雪,就等三个月后公开竞价,价高者得。”
  那种场合,承誉不愿露面,更不愿去等,若然再将文宁疏留在此地,谁晓得她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是以他坚持今日就带人离开,紧盯着巧姨,他那闲适的眸光渐渐冷凝,倏地合上扇子,厉声反嗤,
  “你跟我讲规矩?那本王倒是要跟你讲讲宫里的规矩,你可知私自买卖宫女是何罪名?”
  巧姨只当安王迷恋闻雪,却不知他竟已晓得闻雪的身份!生怕被问罪,她干脆装起了糊涂,不断的捋着帕子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什么宫女?王爷此言何意?”
  已然点破,她居然还敢装蒜?没了耐心的承誉一改往日的温善之色,扣起桌上的茶盏蓦地朝巧姨砸去!茶盏瞬时在她脚前碎裂,蹦落的碎片甚至溅到她手背,划出一道血口子!
  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巧姨心惊肉跳,汗毛倒竖,一旁的宁疏也是骇了一大跳,心弦似被人猛然拨动,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紧揪着圆桌上铺着的红绸布不敢作声,就听承誉肃声警示:
  “你是想让本王将你押送官府,再将许鹤德押来与你对质,打上二十大板你才肯招供?”
  一听到许鹤德的名字,巧姨再不敢犟嘴,腾的扑跪在地,颤声求饶,“王爷息怒,千万不要把我送官,我交代,全都交代,的确是许总管带来一名宫女,说是让我……让我给她点儿教训,
  可我看她颇有几分姿色,稍作培养便能赚更多的银子,是以没按许总管的交代,没去找男人欺侮她,只让她做个淸倌儿,当时我还给了许总管二十两银子呢!”
  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巧姨,承誉声冷眸寒,“所以本王现在要带走这个宫女,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关键是她不敢有意见啊!此事牵扯到宫规,若真闹大,她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是以巧姨不敢再拦阻,甚至连银子都不敢开口要,只想着赶紧把闻雪这尊神送走,她这庙小,实在盛不下!
  才来了没多久,三番两次的给她惹麻烦,这要是再待下去,估摸着听月楼都会被她给毁了!这摇钱树有刺,巧姨不敢再霸着,她只能认栽,顺从安王之意,由他将人带走。
  实则宁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此间的衣裳都是巧姨给她准备的,太过花哨,她并不喜欢,只简单的带了两件换洗衣裳。收拾好之后,她才跟着承誉一道往外走。
  行至竹林拐角处,望着远处的那座阁楼,宁疏心有不舍,想去跟书情告个别,承誉点了点头,在此候着,由她上楼去。
  那会子安王说出那番话时,书情便猜测闻雪可能会离开,她还以为兴许会等些日子,却没想到居然走得这么急。
  骤闻此讯,书情难免伤怀,好不容易遇见个体己人,这就要分开了,她如何舍得?然而即使再不舍,她也该替闻雪高兴,能离开这风月场,乃是大幸。
  宁疏讨厌这个地方,却独独舍不得书情,毕竟书情是唯一肯照顾她的人,依依惜别之际,宁疏哽咽道:“往后得空我定会回来看望姐姐。”
  然而书情却抹了把泪,勉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你还是别来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就不要再回来,待在安王府过好日子,姐姐也替你欣慰,如若有缘,相信我们还会在旁处相遇。”
  实则这也就是书情的安慰之词,然而她们谁也没料到,此后真的会在别处再重逢,只是那时的局面,已由不得她们控制。
  拜别书情后,宁疏这才下楼,跟着承誉离开此地。
  被困将近一月,终于逃离这牢笼,宁疏难免心生感慨,跟在他身后,看着那柔柔的月辉洒于他侧面,她忽然觉得,他就像那黎明前幽暗的一丝亮光,带给她希望。
  苦熬了那么久,老天总算开了眼,没让她继续陷在这沼泽之中,而眼前这个伸手拉她一把之人,她会永远铭记感恩。
  王府的马车足够宽敞,上得马车后,承誉居于正位,宁疏则坐在右侧软垫上,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她久久难回神,至今仍觉这一切像是一场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他离开,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没想过,只知道这是唯一能离开听月楼的法子,且他三番两次救她,应该不会伤害她。
  但最近的剧变太多,宁疏这心里仍旧不踏实,端坐在一旁的承誉看她面色不愈,随口问道:
  “怎么?还有心事?”
  摇了摇头,她只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不真实,怕这只是梦,怕明日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听月楼里。”
  察觉到她的不安,承誉缓缓抬手,身子前倾,将手掌覆于她手背。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宁疏,心神微恍的她下意识想缩回,却被他紧紧攥住。
  他不像是会占人便宜的人啊!不解其意的宁疏惊抬眸,便见他神情温和,并无诡意,
  “感觉到我掌心的温热了吗?”
  怔怔的点了点头,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而他唇角微弯,噙着一丝浅笑,“那便是真的。”说话间,他已松开了手。
  可那余温似乎还蔓延在她的手背,经久不散,宁疏更显局促,将自己的手拢在一起,垂着眸子再不敢说话。
  承誉微歪首,瞄了她一眼,唇角不自觉的轻扬,也没再说什么,斜靠在后垫上,闭目养神。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到得安王府,承誉先行下去,而后立在下方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搭着他的手下来,可她想起方才接触的情形,心有余悸,不敢再与他接触,便没敢抬手,只道自己可以。
  伸出的手落了空,承誉讪讪收回,抿唇不语,然而刚转身准备进府,就见一旁的陈序似乎在刻意压制着笑意。
  承誉不悦皱眉,“笑甚?”
  “呃……”陈序灵机一动,摸了摸下巴咧了咧嘴,顺口回道:“没笑啊!卑职走之前吃了个杏,是以这会子牙还有些酸。”
  不就是没搭手嘛!如文姑娘这般谨慎羞怯之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才会这般,肯不肯是她的事,他并不在乎。
  如此想着,承誉这心里才算好受了许多,傲然负手踏入正门。
  文宁疏紧随其后,不敢逾越,近前时,她才抬眸打量了一眼,但见这安王府有正门五间,左右雌雄大石狮子各一,门前五阶梯,门上的门钉纵九横七,规模宏大气派,然而承誉自始至终都神色凝重,从他的面上并没有看出任何归家的喜悦,大约他的心里从未当此地是家吧?
  也是,或许在旁人看来,王爵已是至高的爵位,但在承誉眼里,太子才是他应得的身份,而今降为王爷,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他被迫自宫中搬至此地,又怎会真正欢喜呢?
  思量间已到得内院。承誉吩咐一名丫鬟带她去厢房歇息,文宁疏拜谢后这才离开。
  绕过一道长廊和水榭,两人到得一座小院,但见上书朗清轩三字,丫鬟帮她拎着包袱,领她入内,而后向她介绍着屋里的陈设,
  “殿下早就吩咐过会有人过来,房内的被褥帐帘皆是新换的,各处桌椅案柜奴婢都擦得干干净净,姑娘您尽管放心住便是。”
  一早就已吩咐?看来他早就有带她离开的打算,也许是上回闵世子闹事,他得知她是文家后人,便有了这个念头?
  这些细节她没好多问,只温笑着向那婢女道谢,丫鬟笑应道:“奴婢名唤小昙,是殿下派来伺候您的,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便是,无需对奴婢客气。”
  眼前这情形倒令文宁疏有些意外,不过她与小昙不熟,暂时不知小昙是怎样的人,没敢跟她聊太多,还是相处一段时日再说吧!
  跟着小昙去为她备水沐浴,宁疏洗漱过后躺在帐中,修长的手指轻捋着帐边的粉流苏,思绪陷入了纷杂之中,明明逃离听月楼是幸事一桩,可她这心里为何还不踏实呢?
  她不禁在想,承誉即便被废了太子之位,如今也贵为王爷,为何肯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赎身?真的仅仅是因为她父亲是尚书吗?还是另有目的?可她一个弱女子,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他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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