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元手下加了几分力道,将钉帽往下按,她整个食指都快被贯穿,额上冷汗涔涔,面色煞白得愈发可怕。
陈景元用力摊开她因受疼而本能蜷曲成一团的五指,一一将尖钉钉入她十指,缓缓道:“楚小姐说得对,这世间能有几个人敢大言不惭说在孟世子跟前不会吃亏,有能不冒险的法子,我自然也会趋利避害。再提醒你一句,我的耐心可不比你那位脾气不大好的夫君好多少,况你爹一直和我不大对付,有些下三滥的法子,若逼急了,我也不介意对你使使。”
舟车劳顿两月多下来,楚怀婵身子本就虚乏得很,昨日服了张览的药,刚见了好转,便被陈景元强押到了此地,久未进食,又受了些皮肉之苦,眼下整个人都虚弱得不行,闻得他这句威胁,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淡淡笑了声,艰难接道:“陈佥事请便,我是真不知。”
“愚不可及!”陈景元猛地踹在凳脚上,径直唤人进来,“衣服扒了。”
椅子侧翻,她整个人再度倒地,脸色不可遏制地再白了一成,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他:“陈佥事,纵然皇上容不得他,但家父好歹暂掌内阁,别的便罢了,这……哪怕是死后的体面,你也得给我吧。”
陈景元颔首:“楚小姐说得对,死后再给体面也无不可。”
他正要再唤人动作,忽有人急急进来寻他,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顿时笑起来:“楚小姐,世子果然很在意你啊,这么快便寻到了此处,可比我想象中快多了。”
她怔了下,陈景元手起刀落,将缚住她的绳子割断,她身子便如一滩烂泥般从椅上滑落,彻底瘫在了地上,连抬手看下伤势的力气都没有。
陈景元出得门来,午间日头正好,这方农家小院落处在空旷地带,周遭无法设伏,但他仍是环视了四周一遍,这才看向来人。
孟璟立在稻草搭成的院门下,眉目间都染了几分煞气。
他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小侯爷好本事,靖远可不小,哪怕调动整个靖虏卫,但能这般快便寻到此处来,这速度旁人也难以企及。”
孟璟盯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道:“人呢?”
陈景元朗笑出声:“要见人,张钦父子的脑袋先交过来。”
包围着院落的靖虏卫纷纷将目光投过来,孟璟垂眸看向地面,淡淡道:“我既然能寻过来,你有几成把握能活着走出靖远?”
“我从未想过,这趟过来,还能活着走出靖远。”
陈景元抬头直视他,几近一字一句地说到。
孟璟微微怔住,指尖轻颤了下。
“两颗脑袋换一个美人,世子不亏。”
“想必不只两颗脑袋吧,我脖子上的你不要?”
陈景元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要,当然要。但问题是,小侯爷怎么选。”
孟璟好一阵子没出声,最后道:“我要见人再说。”
陈景元没动,他冷声接道:“你知道我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陈景元微微抬手,不多时,有人架了楚怀婵出来,她失血过多,身子早已疲软到立不住,被人生生架着出了门,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但仍是一眼看见了众人警戒圈后的孟璟,唇不自觉地弯了下。
六月日光晃眼,他却仍可以看清她已经轻微干裂的唇。这双嘴唇的滋味他实在是太过熟悉,她很少点染艳丽口脂,但活得精致,虽能屈尊山上田里地跑,但到底不能容忍自己这般失了体面。
他握住了袍袖下的那颗青金石念珠。
这动作几乎微不可察,但陈景元还是立时便出了声:“你大可试试。”
尖刀抵在楚怀婵后腰上,她被强行押停在门口处,就算周遭虎视眈眈的靖虏卫精兵反应迅速,锦衣卫也能迅速撤进屋,何况缇骑更不是吃素的,靖虏卫同其对上,到底谁能占到上风几乎毫无疑问。
孟璟缓缓松开手,陈景元看向他:“世子考虑好了么?”
“我手下人不多,正大光明行事毫无胜算。今日来的可都是张钦手下,我若此刻答应你,他们必然不答应,我还得同他们恶战一场。”孟璟看向楚怀婵仍在滴血的指尖,心揪了下,低声道,“我来换。”
陈景元摇头:“我不傻,除非小侯爷以命相抵。”
“我若死了,我不知你会不会放过她,我不放心。”他淡淡笑出声,“再者,我若当真死了,你这辈子怕是都别想找到张览在哪儿。”
夏日午间,熏风拂过,不远处山包上的榕树枝叶微微摇曳,惊起窸窣声响。
楚怀婵鬓边凌乱的碎发亦被风拂起,他微微看愣了神,垂在身侧的手再度缓缓蜷握成拳。
陈景元思虑许久,总算同意了他这提议。
孟璟拍了拍直裰,示意未带兵器,见陈景元仍旧盯着他腕间看,他无奈取下那串念珠交给扶舟,淡淡道:“行了么?”
“自封经脉。”
楚怀婵原本已经虚弱到快要晕厥过去,此刻却强撑着提高了声音喝他:“不行,他不会放过你。”
陈景元闻声反手往后一扬,一记耳光响彻当场,她身子微微晃了晃,未能及时完全避开的尖刀便在她后腰上割出了一道口,鲜血顿时往下,她脸色也变成了彻底的惨白,映着天际红彤彤的烈日,两相对比,愈发可怖。
孟璟看向她脸上浮现出来的红印,舌尖抵上后槽牙:“别太过分。”
“我就是过分了,小侯爷似乎拿我也没什么办法。”陈景元完全不管他的威胁,步步紧逼,“叫张钦的人全部撤走,退到二十里外。”
他摆手示意照做,扶舟下意识地想拦,被他递了一记眼刀,只好讪讪闭嘴。
靖虏卫全都撤走以后,缇骑迅速将孟璟环在中间,远远将孟璟带的零星的二十来人隔在外圈,人数悬殊的两方对峙着,久不见动作。
楚怀婵越发痛得说不出话,却直直看着他,一直摇头。
孟璟冲她轻轻笑了笑。
陈景元仍是不放心,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命令:“自封经脉。小侯爷,可别让我再提醒你第三次。”
孟璟再看了楚怀婵一眼,利落动手照做。
“你,过来。”
陈景元指了指他,尽管此处视野开阔无法设伏,仍是反手抓过楚怀婵挡在身前,将所有弓箭手可能瞄准的角度一并堵死,迅速往后撤进屋内。
“言而无信。”孟璟怒视他,却也没有办法,乖乖跟着他往屋里走。
经脉被封,登时气息凝滞,他腿上的旧疾表现得明显起来,人走得慢,陈景元倒也耐性好,等着他轻一脚重一脚地缓缓走进包围圈,屋内昏暗,任是最佳的弓箭手也难瞄准目标了,微微抬手,他脖子上立刻多出了十几柄绣春刀,缇骑上来检查过他经脉,对陈景元颔首示意,陈景元这才将楚怀婵反手往外一推,她不受克制地向前飞扑出门外,好在扶舟迅疾将她扶住,这才不至于因摔跤而再添伤势。
扶舟满脸担忧地看向孟璟,孟璟微微抬眼示意他注意屋脊后方的埋伏,随即摆手让赶紧退走,将人先带回去。
楚怀婵伤势重,扶舟迟疑了下,顾不得主仆尊卑之别,甚至一时之间连男女大防都顾不上,说了声“得罪”,迅疾将她扶过,满脸谨慎地盯着陈景元往后退。
陈景元见他这警惕模样,没忍住笑出声:“世子谨慎,连下人都能得真传,但其实不必这般,我要的,无非是孟世子这条命而已。一个女人而已,我不屑为难。”
楚怀婵闻声看过来,落入眼中的却不是这位天下闻名的酷吏,而是一旁与之相比有些过于瘦削的孟璟。
纵然这般看去,他仍是清清冷冷不大近人情的,但他视线却始终凝在她身上,务必要确保她平安离开才能安心。
她挪不动步子,扶舟只好生生拽着她往后退。
陈景元戏谑道:“真不必,虽然楚阁老同我不对付,但楚小姐与我也算无冤无仇,我也没有无耻到非要为难一个女人。”
他话音刚落,成千上百暗箭齐发,从屋脊后方疾射过来,径直射向正中的楚怀婵。
第86章
这一遭牵一发而动全身, 场中局势顿时大乱, 好在方才孟璟已经提醒过他有埋伏, 扶舟反应还算快, 猛地将楚怀婵拽倒, 强行护她避过这一阵箭雨, 身上已挂了数处彩,更有一支短箭生生钉入了他右肩胛骨中。
横在孟璟脖子上的绣春刀同时出动, 立即便要将他绞杀当场, 第二道箭雨也如影随形, 扶舟不得不换了只手握刀, 小心翼翼地将楚怀婵护在身后。
陈景元讽刺道:“信你?孟璟,你还是太小看我了。张钦那儿子我可以慢慢找,但只要你还活着一日,我便一日不能安心。”
孟璟斜斜觑他一眼, 忽地屈指一弹,朝向陈景元方向的两名缇骑立时向前倒去, 陈景元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 等站定身形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他是径直凝气为暗器, 打在了那两人的膝上。
强行突破的境况下, 孟璟便也就这么生生受了其余三侧横砍过来的尖刀, 好在避开及时,脖颈上只多了几道血痕,并未重伤, 同时也总算夺过了一把绣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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