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赵栀所说,他这种性子,迟早是会被人打死的。
“蔺孔明,你闭嘴,不准唱!”
“听——不——到——”
男人的声音拉着长腔,从门外传了进来。
赵栀心中气闷,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使劲跺了几下脚,发誓再也不要搭理他了。她要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能随意欺负的!
韶华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的朝赵栀望着,微垂下了眸,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她眸色微闪,拿起了胭脂闻了一闻,觉得味道好闻,便用手挖了一些,放在口中吃了起来。
赵栀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大半的胭脂了,好几根手指头上,都糊满了红色的胭脂,韶华看见赵栀在望她,清冷的眸中带着几丝慌乱,忙将手藏在了身后。
好在这胭脂都是用花瓣制的,少食用一些,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韶华吃的未免太多了,不知会不会出事。
赵栀伸出手,揉了一揉太阳穴,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紫云便进了门,唤几个小厮,将装满了温水的浴桶搬进了房内,等到小厮离开后,紫云朝赵栀行了一礼,垂眸道:“夫人,奴婢已将刘家小姐送回去了。”
她说罢,便抬眸望了韶华一眼,眸色微闪,浅浅一笑:“夫人,您可是想给这位姑娘沐浴吗?夫人在一旁坐着,这种下人的活计让奴婢来便是。”
赵栀点了点头:“沐浴的物件都取来了吗?”
“都让小厮拿来了。”
“你将门关好,好好的给这位姑娘沐浴一番,待会儿再去取一些治冻疮的药过来。”
“奴婢遵命。”
紫云说罢,便走到了韶华的身旁,朝韶华行了一礼:“这位姑娘,将身上的衣服脱了罢。”
紫云不愧是这府内的大丫鬟,不该问的事,绝不多问,也从不会因为一些事生起好奇心。
韶华怔了一怔,缓缓地将肩上的剑摘了下来,脱起了衣裳。
紫云走到了门口,将房门窗户给关了个严实,试了一试水温,朝韶华淡淡笑了一笑:“姑娘,可以过来了,再过会儿,这水便要冷了呢。”
韶华将衣服脱完之后,又将剑抱在了怀里,微垂的眸中透着淡漠,缓缓朝着浴桶走了过来。
赵栀望着她的身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身上真是没一块好肉,不是血痂便是疤痕,要不就是正在流血,伤口上还沾着许多泥土,流了脓生了疮。
“夫人放心,奴婢待会儿,便再拿一瓶治伤的药来,给这位姑娘涂抹。”
“你待会儿将药拿来后,便先回去就寝,让我给她涂抹便好,明日我还得让你去赵府一趟,去传些话送些东西,你早些睡,否则明日易倦。”
赵栀说罢,便朝前走了几米,站在了衣柜旁边,将衣柜打开,从里面挑起了衣裳。
赵栀的衣柜内什么形制的衣裳都有,唯独没有齐胸。
赵栀挑了一身浅蓝色的齐腰裙,又选了一个从未穿过的吊带,一起放在了床上,坐在了椅子上,轻轻打了个哈欠,朝着韶华望了过去。
即使是沐浴的时候,韶华也不放下那把剑,看来……那把剑对于她来说,真的是珍贵至极,她不知道该说她痴情,还是该说她……固执。
紫云拿着白布,认真细致的帮韶华擦试起了身子,在这期间,韶华一直低着头,手中抱着剑,一句不吭。不过她时不时会用清冷的眸望赵栀一眼,若是赵栀站起了身,去忙别的事情了,她的神情会显得有些慌乱,也会不太配合紫云。
只有赵栀安静的在这儿坐着的时候,她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韶华洗完澡之后,浴桶里尽是血污,红黑黑的一片,触目惊心,房中弥漫着很浓烈的血腥味。
随后紫云便又拿来一桶热水,用干毛巾蘸着热水,又帮韶华擦了一遍身子,去取了药,放在了桌子上,拿着白布将韶华裹了个严实,后唤来几个粗使丫鬟,将房内的大小两个水桶给抬走了,另又将房内的污水清洁了一番,才让粗使丫头们退了出去。
“紫云,你先去歇息罢,明日你起的早些,将这件东西交给我四妹妹,就说是她二姐姐让我从宫内捎出来,送给她的。”
赵栀说罢,便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盒子,放在了紫云手中。
紫云垂眸望了那盒子一眼,便将盒子小心的放在了怀内。
“夫人放心,奴婢晓得了,这快要立秋了,傍晚天冷,夫人某要让爷一直在外头呆着了,容易着了风寒。”
“哼,他自个儿都不管自个儿,我为何要管他?冻死了也是活该!”
赵栀转头朝门外横了一眼。
门外在塌子上躺着的男人身子动了一动,转过了身,幽深的眸穿过月色,朝赵栀望了过去,恍若一个误入人界的妖孽,望上一眼,便令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一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衣袖上,男人垂眸轻拂衣袖之际,衣衫松垮,大片胸膛露了出来,如惑世的妖物一般,惹人心醉。
紫云缓缓地推开了门,朝赵栀行了一礼,便朝外走了过去。
赵栀站在门口,眸色幽幽的朝着蔺孔明望着,同他四目相对,望了会儿,赵栀便转过了头,不再看他,去给韶华上药了。
赵栀将门轻轻关上,便将韶华身上的白布扯开,让她趴在了床上,坐在了她的身边,拿起了药膏,慢慢的在她身上涂抹了起来。
药膏上身,凉丝丝的,伤口便不再那般疼了,韶华安静的在床上趴着,清冷的眸一直朝着桌子上望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帮她上完了治伤的药,赵栀便给他包扎好,让她翻过了神,拿起另一瓶药膏,帮她涂起了脸。
“这治冻疮的药膏效果极好,旁的地方买不到,涂个三四次,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赵栀说话的时候,韶华一直很安静。
她从小在山林里长大,极为敏感,能够察觉到赵栀的心情不好。
她想了想,轻轻舔了舔赵栀的胳膊,想要以此来安慰她,却将赵栀吓了一大跳。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起了蔺孔明的声音,那声音拽拽的,声还挺大的。
“丫头,三爷错了——”
赵栀听罢,一个没忍住,噗嗤便笑出了声。
☆、你是媳妇儿,一切随你咯
这位拽儿八百的爷, 居然也能说出这句话, 倒真是令她吃惊。
赵栀转过头, 朝着门口望了一眼, 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还是没搭理他。
他给韶华的脸上上完药之后, 便将那套齐腰裙放在了韶华的旁边,轻声道:“你将衣裳穿上, 待会儿我送你回房间, 先歇息着。”
韶华缓缓坐起了身, 点了点头, 便开始穿起了衣裳。
她和赵栀的体型差不了多少,赵栀的衣裳她穿了,倒是蛮合身的,只是她比赵栀的肩要稍宽一些, 腋下略有些紧,但也不打紧。
尔后, 赵栀又拿出了一双绣花鞋, 放在了她的旁边,笑了一笑:“你的脚要比我小上一些, 这双鞋子我穿上有些挤脚, 你穿上去试试, 说不定刚刚好。”
韶华轻轻点头,便低下了头,将那双鞋子穿了上去, 她穿在脚上之后,清冷的眸中掠过了一抹惊奇,站在地上轻轻踩了几下。
她抬起那双含着野性的眸,深深地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几秒后,她便又要去舔赵栀的手。
赵栀被她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两步:“若……若是你感激我,不必舔……舔我的手的,你道声谢便好啦!”
韶华眉头微蹙,眸底尽是不解:“为……什么。”
人……好复杂,她搞不懂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日后我再慢慢教你。”
韶华垂下一双孤狼般的眸,瞳孔微闪:“谢谢主……主人。”
赵栀有些无奈:“弟妹……”
韶华扶着墙,朝前面走了几步,稳住了身子,转过了头,咧起了嘴,朝赵栀笑了一笑。
她似是很少笑,笑的很是僵硬不自然,韶华刚刚洗过澡,头发都是湿着的,乱乱的披在头上,几丝贴在了脸庞上,遮住了不少脸庞上的冻疮,竟奇异般的显得有几分清雅。
“谢谢。”
她的声音仍旧沙哑的厉害,犹如快要入土的老妇一般。
赵栀不知她声音本就是这样,还是缺水过多,才会变作这样。不过赵栀心想,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子,这应该不是她本来的声音。
看来,还得去买些润喉的药,给她吃一些,若是有必要,还得寻个大夫给她看看嗓子,这女子本貌好看,不能就这般毁了。
赵栀朝着韶华嫣然一笑,微微歪了歪脑袋,灵动的很。
“不用道谢,我年龄应当比你大些,若你不嫌,唤我一声姐姐罢。”
韶华垂眸想了一想,一双冰冷的眸微动,低声唤了赵栀一声嫂子。
赵栀神情愕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一时哭笑不得:“你……”
她是从哪儿听来这个称呼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蔺孔明那月朗风清般的笑声,那声音犹如夜晚的鬼魅一般,惹人心醉。
“东启的女人倒是会说话,再多唤几声,叫三爷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