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女子的目的,他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奴家……”她跺了跺脚,“家父说,奴家祖上有个规矩,家中未出嫁的女子不可与男子有肢体接触,否则就要嫁给他!将军,您现在碰了奴家,就要对奴家负责任……”
未待女子说完,他就猛地抽回了手,女子却顺势朝地面扑去,顾一无可奈何只好再次接住她的身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怎可……你怎可……”
本想数落她一句不知羞耻,又怕自己语气太重伤及女子的自尊,只好兀自气白了脸。
“哟,将军听完戏了?你别管这孙家姑娘了,听说头脑不好,来来来,姐妹们,抬回去抬回去!”正在顾一手足无措时,一群路过的妇人七手八脚地将女子提溜了过去,罢了还朝顾一微微施礼。
顾一正好求之不得,随后又问道:“她家祖上的规矩是真是假?”
“是真……唔!”被妇人们拥住的女子似乎要说话,很及时地被她身后的妇人捂住了嘴,另一位妇人连忙道:“假的假的!这丫头脑子不好使,逢人就这么说,您别管她!将军您事务缠身哪有闲工夫陪她玩啊!您先忙去吧,我们这就将她送回去!”
“那就多谢了。”顾一正色道。又目视着妇人们将挣扎不止的女子抬走,这才松了口气,旋即转向另一侧,脚步飞速地离开,浑似身后有厉鬼在追赶一般。
他却自然而然地错过了妇人们接下来的一番对话。
“姐姐我都没嫁成,怎么能让你这丫头赖上将军?”
“对啊!将军刚来的时候我还朝他扔了不少手帕了,可惜他一次也没捡!”
“对对对!”
被她们用帕子捂住嘴女子,不停地挣扎着,“将军……救……救我!”
第12章 桃树
距震野被擒已有半月之久,副将军阡决在关押震野后,未免夜长梦多,在第二日便派人将其恭敬地送回了京中。
为何是恭敬地把震野送到京中呢?这就不得不提及曹尚书派人送来的书涵里写得一行字了。
“若降,务必以礼相待。”
曹尚书何许人也?固执、死板、不解风情!阡决就是抓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曹尚书会说这么一句话,他思来想去,又见曹尚书书涵中提及大宋新任太尉,心中便一目了然。此话,必定是罗太尉的授意。
阡决虽未见过其人,但凭此人出奇谋,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震野,阡决也不得不佩服,又怎会怠慢呢?
配上蜀北最好的马驹,一众士兵带着震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蜀北。阡决并不在意震野是否会在半路出逃,因为他的手下都还关押在蜀北,换作他人,阡决尚且不敢肯定,而震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他的手下于不顾。
日夜兼程半月后,震野被“押”进京城,叶徐之将其暂时关入天牢,押后处置。朝堂之上,对于如何处置震野一事,大臣们众说纷纭、各持己见。
而这位新任太尉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将震野的性命保了下来。
“陛下,此人若能纳为己用,大宋必然如虎添翼。可否再给臣一个月的时间,由臣拉拢震野,一月之后,震野还是执迷不悟,便任由陛下如何处置。”
几乎是毫不迟疑,在罗君无话音刚落的瞬间,叶徐之紧紧接上,刻不容缓地道:“准!朕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谢主隆恩。”
事后几日,叶枝收到了顾成威送来的一封请帖,内容是今夜顾府设宴,算是为罗君无接风洗尘。至于,迟到多日的接风洗尘之宴为何会落到了顾成威的头上,叶枝也不得而知。她猜想,必然不是叶徐之的授意,大概是顾成威闲得慌,主动揽过来的吧。邱南有顾一守着,他无从插手,在京城也快闲得发霉了吧。
当夜,叶枝早早地去了顾府,临行前问候了叶徐之几句,叶徐之毕竟是一国之君,哪里像叶枝这么悠闲,遗憾地摇了摇头,便嘱咐她早些回宫,叶枝打打马虎,便离开了。
顾府里有一棵桃花树,是幼年时顾一和叶枝共同所种植,如今多年过去,这颗树已愈发硕大。
早已过了桃花盛开的时日,如今只有零星的花骨朵儿点缀在树干上。约莫是这幅凄美的画面让人不禁驻足,再加之树下白色的身影宛如一座雕像,微微昂首,一眼不眨地看着树梢,就像是一副静止的画,美得不可方物。本是天下间最为寻常的一棵树,亦是天下人最为寻常的一个人,两者融合,让那几不可闻的心跳声,忽而贯穿脑海。
树或是寻常的树,人却不是寻常的人。
她从不喜欢畏首畏尾,也从未掩饰过对罗君无的青睐,这种胆量是世间女子少有的,偏偏至死她才看透,她的感情,就像是一层强加在罗君无身上的枷锁。
叶枝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尽管罗君无自始至终都只是尊敬她,从不曾对她另眼相待,她也绝不退缩。那时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感情,是可以伤害到罗君无的。
“朝阳公主?”树下的人忽然转过身来,温润的声色如清风徐来,似是一双大掌,将叶枝的心捧了起来。
恰当好处的微风吹开了罗君无的眉眼,眼中隐约的笑意勾人夺魄。罗君无的相貌并不能称之为惊为天人,与顾一相比都会逊色不少,但这个人的气息十分地干净、清爽,像是个翩翩少年,又像是不染尘埃的青莲,他为大宋做的一切,从未让大宋受过一丝诟病。
这个人,是神祗。想到这里,叶枝自嘲起来。
她将罗君无捧在高高的神坛上,又想尽千方百计,想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明明只在刹那间,叶枝的脑海中已然闪过了过往的种种。她唇角微弯,脸上的笑容是她自己都不能想象的柔和,“罗大人,此宴可是为你接风洗尘而设,你怎么在此地消磨时日?”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暮光映照着他唇角细微的弧度,像是一下子将墨画变成了现实,“知道公主要从此地经过,自然要亲自前来迎接”
“……”叶枝可不知罗君无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
“荣幸至极。”叶枝心中苦笑,大抵是前世全是她死乞白赖地缠着罗君无,从未与罗君无正常相处过,才会对现在的罗君无一无所知吧。
罗君无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叶枝无心细看,见天色正好,便打算邀罗君无一同前往,想前世她何曾与罗君无像模像样地相处过。
“我没说笑。我在此地,正是为公主而来。”罗君无见她有些不以为意,只好笑着解释道。
“此话怎讲?”叶枝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叶枝懊恼地垂下头,又见罗君无若有所思地看着莲秋,叶枝当即了然,回身对莲秋道:“你先去吧,我与罗大人随后就到。”
“是。”
莲秋走后,叶枝问道:“罗大人所为何事?”
“坐下谈。”罗君无看向一侧的石凳说道。
心知罗君无必有要事相谈,叶枝也不再胡思乱想。
本以为罗君无会与她商谈什么国家大事,叶枝正襟危坐且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见罗君无久久不言,她有些疑惑,便将眼神转移到罗君无脸上。见她神色疑惑、浑身紧绷,罗君无唇角轻勾,“听师兄说起过,他曾与公主一起种过一棵树,就是这一棵吧?”
“嗯。想不到它能活到现在。”叶枝点了点头。
“师兄说过,这颗树对他来说,很重要。”
叶枝神情恍惚起来,“顾府曾有两棵桃树。”
她不再继续说下去,罗君无也不问。
“父皇未仙逝之前,皇兄同我时常来顾府。这棵树是在他第一次前往邱南时种下的,后来他在邱南生活了五年,并且拜了扶摇子先生为师,回京之后就教了我许多防身的功夫。”
“那半月前你说……”
“先生本就同倾城哥哥箭弩拔张,若再让先生知道是倾城哥哥主动教我,万一真的将他逐出师门了怎么办。”
罗君无轻叹一声,“师父比我更了解师兄,恐怕早就猜到了。”
“……”
“是、是吗?”
“师父并不留心于武道,授于弟子的武功大多都是照本宣科,算不上独门。更何况,师父本就有意收你为徒,你不必多虑。”
大抵是叶枝脸色有些难看,罗君无正在试图安抚她。
“天色不早了,莫让他们等太久。”叶枝站起身来,正好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一人,眉头一扬,低声道:“哪都有你。”
“公主,等等。”罗君无唤住了她,叶枝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君无还有一事相求。”
叶枝昂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诗言尚在十几丈之外便瞧见了两人,又见两人谈笑风生,眼珠子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她很不得立即飞到师兄身边将那劳什子挤开,理智却让她只能咬咬牙,忍了下去。走得近了些,看见罗君无亲昵地俯在朝阳公主的耳畔,不知在说些什么时,她气得眼眶通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容,飞也似的跑到桃树下,两人此时正好分开,只听罗君无道:“有劳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