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这样悄悄然出现在别人那,那些女子肯定该尖叫了。
哪还像她这样,如此淡然和气走来,还坐下与他说话。
赫连俟顿时更添好感。
仙子果然和其他的大越贵女不一样。
“若仙子妹妹想,自然有的是办法引人过来。”他说道,转而又问,“仙子妹妹不害怕?”
宋初渺眨着眸子摇了下头。
赫连俟若是想做恶事,她肯定是害怕的。
但他显然不会。
否则他早闯进她的房内了,而不是坐在院中,拿石子轻丢她的门。
没察觉到赫连俟有恶意,而且他眼神也清亮。瞧着倒像是好人。
但她还是皱着眉头写道:“素夏呢?”
赫连俟解释:“我见她忙着也累,就让她小睡一下。过些时候就会醒,不会伤到她。”
可以说,这座城里,能够防住如风一样悄无声息的他的,除了皇宫,也就是定安侯府了。
他进入宋府,可谓十分轻松。
见宋初渺听过他解释后舒展了眉头,赫连俟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也正经起来。
他说道:“突然之间的,唐突仙子妹妹了,你别生气。只是有些心意当时还没有说清楚。”
“我赫连俟心悦姑娘,是认真的。今后想娶姑娘,也是认真的。”
“我虽不是大越人,但喜欢大越国,去过大越国的万里河山。”
“我是个游侠儿,早些年游历时运气好,挖了处宝藏。所以我很富有,可以给你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一定不会让你受苦。”
“你要是不想离家,我能入赘,你若想嫁出去,我可在京城买下大宅,照你喜好布置,添置仆从。”
“你想游历四海大川,我可以陪你走。若想看看异国风土,我也能带你出境。你不能说话,可我很能说。”
“我的轻功很好,这世间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就算是上天摘星星,我也能带你去到最近的那一处。”
赫连俟突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将宋初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眨眨眼,一下没反应过来。
赫连俟话落便打量着她的神情。他掏着心窝子说这番话,心道是个女子也该感动了。
可仙子眼里似乎并没有多少触动。
仅是懵神。
她好像并不大能懂他说的这么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赫连俟难得沉默了片刻后,恍然间想到了些什么。
他倾了倾身问道:“仙子妹妹,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洵:我的三十米长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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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风东 1瓶
第39章
什么叫喜欢?
当赫连俟问起这句时, 宋初渺的心里这才猛地颤了一下。
她秀眉微微蹙起。
喜欢……么?
宋初渺低头细细想了想, 然后才冲赫连俟点点头。
她写了三个字:“知道呀。”
赫连俟对上她明明亮亮的眼神, 难得竟有种挫败之感。
不, 她并不知道!
一想到不久前他还嘲笑过定安侯府的那位三公子, 想他心怀着那点心思,却并不被仙子所知晓。
结果一转眼就轮到他了。
他别过头,往脑门上轻拍了一掌。
赫连俟都要怀疑她真就是从九天上下来的仙子了。
他斟酌了片刻, 说道:“不,不是寻常的那种喜欢,是能成亲的那种喜欢。”
“是男女之情, 是此生相付,是非卿不可。你们大越诗文里写的与子偕老的那一种。”
宋初渺眨了眨倒映着星光的眸子看他。
赫连俟便问她:“仙子妹妹,你可喜欢你爹?”
宋初渺理所当然地点头。
“再问你, 可喜欢你那丫鬟素夏?”
宋初渺点头。
赫连俟又伸手指着窗台上那只睡着还抖了下腿的兔子。
“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只兔子?”
宋初渺也点头。
她都喜欢呀。
“可这些同我所说的男女之情的喜欢,是一种喜欢吗?”
宋初渺不再点头了, 她皱了下眉头。
她以前不曾仔细去想过, 本觉得差不了太多,都是见了会欢喜。
可经赫连俟如此一说,又确实是不一样的。
于是宋初渺摇了摇头。
如赫连俟所说, 这些都不是能够两厢托付的喜欢。
他所指的,是要同喜欢的男子。
宋初渺想到这时, 心口倏然间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击了一下。
那击来的东西软软绵绵的,一击就陷进心窝里头去了。
她眼前忽地闪过三表哥的模样。
沉默时清清冷冷的眉眼,笑时却又如暖风般温柔。
她一想起表哥, 就不自觉抿着唇角微微弯起。
心底里埋着的那点微末不成型的感知,竟隐隐约约间被抟出了一个小小的模样。
宋初渺迷茫地想,她也喜欢青洵表哥呀,可那又是何种喜欢?
赫连俟见她出了神,看样子似是想起什么人了。
他眉间一跳,已脱口而出道:“像什么表哥表姐的,也不过是兄长姐妹般的喜欢亲近罢了,都是算不得的。”
宋初渺思虑被打断,闻言一愣后,在纸上不大确定地写着。
“表哥也不是吗?”
赫连俟亦在打量她。
他知在大越国,表家结亲的不在少数。
他又想起沈青洵那日刺来要命的锋锐剑刃,出手可真是既无情又嗜冷。
赫连俟忽低头嘴角牵动,而后认真同她说道:“当然不是。”
“有些人会待你好,也不过只是将你当个孩子一样看顾罢了。”
“这与情悦无关。”
……
圣驾一行不紧不慢的,这日也已到达了行宫。
这行宫是先皇在位时差人督建的,依当地的风格落成,不似宫中那样肃严威正。
园林式的构建,桥溪水榭穿行其间,能让身在其中的人都感到很放松。
到时已晚,圣人用过膳原本困乏,洗了温浴后,反倒精神了一些。
这儿气候比京中暖,虽然还是冬日,但风不刮骨。
圣上有意去园中走动,几个小太监便侍候着远远跟在后头。
所有人都刚刚落脚,多在殿内休息。有经过的见了也远远退避,圣人一路散着步,到了湖边。
见边上正有光洁的长石砌墩,一掀坐了下来。
圣人上了年纪了,常年抱病下,没有了威严的龙袍撑着,坐下时身躯就显得有些佝。
伺候的太监见了忙上前,要替圣上挪把椅子来,或是垫上软垫。
圣人无力一摆手道:“不必了,退下吧。”
他叹出一口气时,背就显得更弯了些。
他久违地有一丝紧张。
晚上有月无云,让他想起来,齐王带军造反逼宫那日,宫里的天,则是在云层的叠叠遮盖下,不见月影。
他那幺弟藏得太深,也太有耐心,在去往封地之后,几乎就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以至于他在身染病疾之中,又全然没有防备,就被齐王一路直抵京城,生生带兵逼进了皇宫之中。
皇帝每回想起时,都觉心悸犹在。
宫内乱作一团,温儿本就接近临产,还不得不随着他匆忙转移。
因此惊动胎气,在小殿中难产,才生下孩子后就丢下他走了。
他跪在温儿冰冷的身躯旁时,这辈子从未像那刻一样,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他这帝王其实一直以来都做得挺无能的。
年轻时心不定,做了皇帝后仍喜欢纵情享乐,在不知不觉间亏着大越的底子。
后来一个女人入了宫,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
是她教会了他帝王的责任担当,还有如何去爱人。
朝间都议他太过偏宠温贵妃,孰不知那是一个帝王头一次懂得,何为真心,又怎么将真心只放在一人的身上。
有她后,眼中再无后宫。
可他最终也没能将她留下来。
温儿生的是个皇子,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许是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上苍也叫他子嗣稀薄。
此前的皇儿不是怀不住,便是生下早夭。
如此折腾下来,膝下也不过只有两个儿子。
皇寺的释光大师曾在得道圆寂的当晚,请过皇帝相见,道愿最后为他解一惑。
彼时皇帝刚刚醒悟不久,朝堂内忧外患,心有焦虑,问了释光大师大越朝的命数几何。
大师未多言将来,只道若能有三皇子诞世,则此人为天定的真龙天子命数,可再保大越朝三百年不衰。
留此批命之后,大师便含笑圆寂。
皇帝那时不曾想,在齐王造反逼宫,兵马直入宫廷的这一夜,高僧批言的有帝王之命的三皇子,竟就这么生下了。
温儿生下孩子时,齐王已经带人包围了大半个皇宫。
皇帝当时只想着无论如何,哪怕自己的性命就终于今夜,也定要让温儿用性命保下的孩子活下去。
他将自己倚赖的最后一线生机,身边的精锐暗卫七星尽数调出,带着孩子想尽办法逃出了宫。
宫中被围,一片混乱,全然没了平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