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从姐姐的眼中看明了她的意思,想到潇香楼,脸色白了白,不再多说了。
回到房中后,他不动声色,脸却紧皱成一团。那原本清秀的脸上,竟显出不相称的嗜戾神色。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也狠狠嵌进掌心。
只要想起过往,他心里便会有阴暗像蛇般冰冰冷冷地在他腹腔里穿梭。
蛇从他的无能自责和羞愧里滋生。
在那种地方,姐姐为了护着他能做任何事情。
可他凭什么活得这么干净?
在姐姐面前,小山从来不显露,却比任何人都厌恶这样孬弱的自己。
厌恶,唾弃,却又不敢从姐姐的身后走出来。
抱着他的懦弱心安理得。
而他现在发现,即便出了潇香楼,这也没有任何改变。
姐姐真心想要效忠公子,可他不以为然。
在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在小山揣着新买的簪子回去时,宋初渺正在绣鼎阁的阁间内捧着热茶。
这几年陶娘子将绣鼎阁修缮过两回。每一处的布置用料,瞧着都很讲究。
素夏也是头一回来,四下瞧着新奇。不愧是一件首饰都要等上各把月的地方。
在宋初渺喝着茶暖和身子时,有伙计取了几件脂粉首饰来给陶娘子过目。
都是客人们订的货,今日会来取走的。
正好宋初渺在,陶娘子便拿来给她看上一看,好听听她的意见。
从宋府回来后,她就已经叫人拟了单子,将铺子里最好的全都制上一份,到时候亲自送到姑娘那儿。
这会若能趁此了解下姑娘的喜好,她也好参照着再改改。
宋初渺哪有什么想法,只觉得每一件都精妙漂亮,任哪个姑娘家见了都会喜欢的。
离她手边最近的是盒香粉,她拿起时,忽然间记起了自己之前做的傻事。
她缓缓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地想到。
啊,她好像忘记找表哥要回来了……
她离开定安侯府已有好几日,也许表哥早就已经给扔了。
陶娘子见她拿了香粉,还以为姑娘喜欢,便说要陪着她去柜上看看。
来绣鼎阁的大多不是预定就是取货,不消半刻便走,是以铺子里是没有多少人的。
铺子内无风,宋初渺取下的帷帽也就搁在了阁间中。
陶娘子陪着姑娘在铺中四处看了看,突然一伙计有事来寻,就先走开了一下。
宋初渺在柜后无事可做,逛了一圈,看到摆着的账,随手翻了几下。
绣鼎阁中此时正坐着个衣裳花哨明艳,堆金砌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有钱的纨绔子。
他几口饮尽茶,很不耐烦地等着伙计取图样来。
他是京中富商之子,最近新纳了个小妾,特地来绣鼎阁瞧瞧,有什么能哄小妾开心的。
在看到宋初渺时,他眼睛瞬间一亮。
不愧是绣鼎阁,连柜上管账的小伙计都有如此娇美容颜。
他心里一下犯起了痒,对家中的小妾也突然没了兴致,起身几步过去,往柜上一倚靠,伸手便想去捏捏美人的下巴。
“小美人,看账多无趣啊,不如来陪本公子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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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人突然间凑近, 将宋初渺给吓到了。
她下意识躲开,那人伸来的手就碰了个空。
抬眼看去,是个不认得的人。
那纨绔子平日里动手动脚习惯了, 家中那些个丫鬟小妾们, 哪个不是乖乖地任他调戏。
突然扑了个空, 还有些不自在。
不过在凑近些后, 对上小美人宝珠似明亮水润的双眼,他顿时就把那些有的没的全抛在脑后了。
小美人就是瞧着有些瘦小,可能是在铺子里做活太辛苦了。
但不碍事,养一养就成了。
他笑嘻嘻挑眉道:“本公子家里的账多的是。你跟我回家,我让你丢着玩怎么样?”
宋初渺柳眉微微蹙起,默默往一旁退开了两步。
这人瞧着奇怪, 话也说得奇怪,她有一些害怕。
小时候被生人抱走的阴影犹在,她本就对不相熟之人的突然靠近心有抵触。
宋初渺心中慌乱下, 便有几分木愣。
可她不声不响的,从面上也瞧不出什么, 落在那纨绔子眼中,就显得过于清冷淡漠了。
一见她转身想走的样子, 登时不悦, 大步一迈绕去柜边, 将腿一跨拦住了她的去路。
想他如此好颜好色的,她却连话都不知回一句。
区区一个看账的小丫头,也敢拂他的脸面。
从他突然冒出来, 到拦了宋初渺的去路,左右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才刚瞧见这边情形的伙计赶紧放下手里的跑了过来。
铺子里的还不见得清楚宋初渺身份,只知这位是连陶娘子都亲自出面相陪的贵人。
可万不能出什么事的。
绣鼎阁做那么大的生意,自然也不是怕事的。
若是有人蓄意闹事,就只好把人请出去了。
素夏不过才走开了一小会,去新换了手炉回来。
就瞧见姑娘被人为难的一幕。
她心头顿时冒起一团火,噔噔噔跑了过去。
一脚踹开那纨绔拦着道的腿。
素夏将手炉塞给姑娘后,忙打量着她神色问:“姑娘,没事吧?”宋初渺见素夏回来了,安心一些,摇了摇头。
素夏这一脚的力气不小,踹的那纨绔子疼得低呼了一声。
他何曾受过这个,顿时被激怒了。
也无暇去想为什么铺子里一个看账的小美人,身旁还会跟着丫鬟。
他黑着脸低骂了一句,话语粗俗实在污人耳朵。
上前便要推开素夏,伸手去将宋初渺给拽过来。
然而手才扬起,就被人从后紧紧箍住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的秦元铭,一把握住那纨绔的手,卸力扭去背后。只听几下关节声响,就已将他胳膊卸了下来。
然后顺势而下,眨眼间将他手臂一节一节拆了,散作断藕一般,以奇异的姿势扭曲在身后。
突生变故,那纨绔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剧烈的疼痛刺入脑中时,一声惊叫痛呼又被秦元铭从柜上顺手捞来的抹布给堵了个结实。
他一口气没上来,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秦元铭今儿也是凑巧就在附近。
无意中瞧见了绣鼎阁中刚刚发生的事。
关于沈兄在意的那位表妹,他也有心多留意了一二。
他身边的小厮是认得侯府的素夏的,适才瞧见提了一嘴。
而他又想起来,听说沈兄安排在他表妹身边伺候的,好像就是叫素夏来着。
如此一来,里头那姑娘岂不是正是沈兄那位表妹?
这秦元铭就没法再干看着了。
秦元铭教训完人了,才想起来瞧瞧这人是谁。
低头看了一眼,倒发现是张熟悉的。
秦家是大族,自然不会将一个成日惹事生非的商贾子弟放在眼里。
他转头吩咐小厮,去此人家中通知来领人。
处理完了,才看向宋初渺。
宋初渺有些受惊。在她眼里,秦元铭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抓着那人后,竟几下就扭断了手臂,虽说视线被素夏挡了一挡,可那声音听来,令人头皮一麻,瞬间绷直了颈背。
在他看过来时,她微微瑟缩了下。
这人,好像有点吓人。
秦元铭完全没有自己把人给吓着了的自觉。
见宋初渺脸色这么白,又一副呆气,心中还在想,沈兄这位表妹果然是染着病的,瞧着如此虚弱。
还好被他遇见,才帮了一手。
沈兄要知道了,还不知得多感谢他。
这时听闻动静的陶娘子已匆忙赶了过来。
弄清发生什么事后,让人将此处收拾了,把那晕了的也先抬去一旁。
免得这儿动静太引人注意,她带着姑娘先回了阁间。
秦元铭跟在后头一道过来了。
秦元铭出手解了围,陶娘子正要谢过,就见他摆摆手:“自己人,不说这些。”
他笑嘻嘻同宋初渺道:“我是沈兄,也就是你那个三表哥的好友。”
宋初渺听他提到了沈青洵,才缓缓回了神。
她微微侧了头,看向他,疑惑地眨着眼,好似在问,真的假的呀。
素夏以前跟在老夫人身边,也只有一回在侯府看见过秦元铭,闻言这才认出人来。
这不就是秦少爷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表哥的关系,秦元铭又笑的无害。
宋初渺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今日,他是帮了她的。
秦元铭喝着茶,见小姑娘在盯着他瞧,一双眸子纯的跟雨后清穹似的。
如他这样厚的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会出手,实则还是因沈青洵的缘故。沈兄这表妹,若是太感激他了也不好。
他只好提起沈青洵来:“其实刚刚那一招,还是我当初跟着沈兄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