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对程臬的了解,刚刚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
“马车上暗格里是有备着的,属下记着,主子应当便是这几日了。”苏八心思一向玲珑,看她反应,便知主子的身份已经被发现。
伸手自马车不显眼处按了一下,车壁便弹了暗格出来,里面恰是苏诺所需的东西。
这马车,是她带过来的,极其适合自家主子使用。
“你出去。”
“是。”苏八恭顺的低了头,自马车上退了出去,守在了马车外。
抬眼便看见了不远处挺拔的身影。
方才,程臬下了马车之后,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了离马车不过二三米的地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是,还未反应过来。
其浑身气压很低,让人不敢靠近。
苏八敛了杀意,双手交叠于身前,安分守己的守在了马车下。
禁军已经将林子里的尸体搬的差不多了,林中的日光,愈发薄弱了几分。
四下安静,除了有禁军走动的声音,几乎无人敢出声多说什么。
没有人想到,今日苏小侯爷会受伤。
之前随林安一起来的太医,正在提着药箱给受伤了的禁军处理伤口,便是下手重了些,也没有一人痛呼出声。
马车里,也是一片寂静。
苏诺强撑着将自己收拾好,便以手遮目,沉思了起来。
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
“真可惜。”自林中消失了许久的主仆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汇合,纵马走在大路上。
在祁阳动手之前,曾建议他和陈弃先走一步。
所以他走的毫不犹豫。
不过也就早了他动手那么几息的功夫,却完美错过了知晓那位苏小侯爷庐山真面目的机会。
“主子,该回去了。”陈弃没接他那句可惜,而是在其之后提醒了一句。
他们已经来安国近一个月了,该回去了。
“可有进展?”燕世子闻言敛了几分笑意,眸色冷了三分。
“线索断了。”陈弃语气平静,他们已经找了这么多年了,一次两次找不到,实属正常。
“知道了。”燕世子突然笑的有些嘲讽,又该回去了,这一次,想必又是一顿惩戒,不过无妨,反正,他已经受了这么多年了不是。
总不会丢了性命。
“你来了。”
祁阳赶到时,看见这人脸上熟悉的笑容便微皱了眉,“你又要回去了?”
“今日启程。”
“以你的才能,离开,不是难事。”祁阳语气平静,眸色微有些不赞同,却没苦口婆心去劝。
“你为何不离开?”那人笑着反问,神色坦然。
祁阳再未多说什么,看着其纵马便转换了方向,往边界的朝向而去。
他不信命,自然也有脱身之法,可是也有粉身碎骨要护着的人。
他能救人,却救不了人心。
他和祁阳,他们,都是不将自身看在眼里的人。
他玩弄权谋,玩弄人心,玩弄权术,这一点,祁阳和他不一样。
他是恶犬,祁阳却只是别人的刀。
寒风萧瑟,斯人背影如孤狼,又似书生。
带着孤注一掷,又温和儒雅。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要甜啦,虽然不会立刻马上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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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已经是苏诺近日第三十九次想叹气了,她自出生,便没有如此惆怅过。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她每天能见到的,只有林安不冷不热的脸,还有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苏八,全盛倒是隔三差五便来给她送一次东西,他主子却是只有用膳的时间过来。
什么话都不说,一副大型温顺犬类模样,守着她用完所有的药膳便走。
让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一开始察觉到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之时,苏诺是想当机立断的,最坏,也不过相见生厌。
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她原以为,这人好端端的不知怎么成了断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是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
“在这里唉声叹气做什么,手臂。”林安难得失了耐心,语气有些没好气,手下将药和纱布都一字排开。
这几天他日日来,每每看见的,便是这人微有纠结的神色,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了行事犹豫的人了。
苏诺有些敢怒不敢言,生怕他手上的药一下子倒下来。
那药,虽有效,却是凉的厉害,时间越久越凉,她又自来怕冷,总觉得好像保暖措施没到位一样。
林安仔细的将原本的纱布拆开,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几日,已经结了痂,按他的预估,过几日伤疤脱落,就差不离无恙了。
“忍着些。”在重新上药之前,林安无奈的温和安抚了一句,心里却是有几分心疼的。
幼时,不管是老侯爷,还是神医谷,都将诺诺护的极好,如今,却是为了旁人,屡次伤痕累累。
如今,居然连傍身的内力都失了,虽还会恢复,却也还是受了苦难。
“师傅教过,有些事,当机立断,比犹豫万分要好。”
“嗯。”苏诺点头,眸色淡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未深思,却是低声‘嘶’了一声。
原来是林安趁其不注意之时,将药敷了上去。
“我帮你叫人进来。”林安帮她换完药,便手下不停的收拾好了一旁的东西,准备转身离开。
在临走之际,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人这几日,没少侯在你的马车外和房间外。”
路上停歇时,远远相望,晚间住宿时,又苦苦侯着,瞧着,倒是有几分诚意。
“多谢。”苏诺心里微叹了口气,她便是因为清楚,才百般为难。
她心里,总是对那个人狠不下的,幼时她便喜欢与那个人玩闹,后来濒临绝望之际,出现的又是那人。
在那年之前,她从未那么无助,任人鱼肉过。阳春白雪的小公子,便是强稳住了心神自救,心里却还是怕的。
自她准备入京时,她便准备好了,不管前路如何,会保他帝位安稳。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会发现她的女儿身份,还动了心。
她想过与他做知己,做君臣,却未想过,要同他做夫妻。
“诺诺,你是女儿家。”到门口之际,林安还是停了一下,语气温和,包容。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老侯爷,亦或者是师傅,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她,能干净肆意的活着。
有个人能让她去喜欢,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在他当年被拒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起码,他还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兄长不是。
冬日的夜晚,窗外只剩一轮惨白的孤月,和萧瑟干冷的风。
程臬进来之时,那人站在窗前,身形有些孤寂。
“阿诺。”男人的声音有几分干涩,他有种,这人会乘风而去的错觉,一瞬之间,便让其心神巨震。
“参见陛下。”缓缓转身的人,拱手施了一礼,恭谨有度,却让程臬的心愈发下沉。
现在的阿诺,什么都不知道,他前些日子的准备,仿佛白费。
他根本没想到,阿诺是女儿身一事,这么快便要戳破。
那日的意外,不光是让苏诺一人惊慌。
这几日,他都不怎么敢出现在她面前,生怕,被划清了界限。
“免礼。”
他上前伸手想扶,那人却自己站直了身子,姿态翩然,风骨绝佳。
好像这人,并未受伤,也未被身上的不适和伤痛扰到脸色发白。
程臬袖里的那只手握紧了几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兀自垂眸,看起来有些淡淡的悲伤。
“陛下请坐。”苏诺又一次想叹气,却只是邀人落座,她近日力乏,站了不足一刻,已经有些强撑了。
二人落座之后,有片刻的沉寂,一个看着对方,一个却只盯着桌面。
“陛下是如何知晓的?”
“我不知道。”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一个平静冷淡,一个却有几分难言的别扭。
“陛下,已经明了的事情,如何能不知道呢。”苏诺语气无奈,却又心软了几分。
这人如今都这般大了,居然学会了耍赖,这样的法子,还是她幼时拿来对付他的呢。
当年她虽父侯入京时,与还是太子殿下的这人处的很好,这人被宫里养的守礼,古板,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别扭性子。
有一年,她不小心砸了他母后曾经极为喜爱的一只花瓶,便是说的这句。
原以为那时他会发火,毕竟那是他用来思念自己母后的物件,可是这人,却只是温和的告诉她。
“阿诺,已经明了的事情,如何能不知道呢?”
哪怕她那时还年幼,也看懂了,那人眼里的悲伤,和很深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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