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烦躁的接过来,擦拭着衣服,宽大的手掌拿着粉色的绣帕擦着玄色的锦袍,有些违和。
“雪很大吗?”这是今年的初雪呢!妙提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寅剑眉微挑,下颌朝她身后的窗户一点,示意她自己看看。
妙提唇边抿出一抹笑,侧过身子,掀开窗帘,漫天飞雪,估摸着不需一炷香地上怕是就会白了。
雪花飘进来落在她的脑袋上,冰凉凉的一激,妙提整个肩膀都缩起来了,小脸冻的微皱。
李寅盯着她光滑的脑袋,心中意动,手掌微痒,手指摩挲了一下。
“好大的雪啊!”妙提惊叹道。
李寅默默嗤笑一声,小傻子。
李寅抱臂靠着,阖上凤目,凛冽的眼神被掩盖住了,显得面容格外俊俏。忙碌奔波一整夜,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妙提见他闭目休息,轻手轻脚的将车帘压好,又将她这一侧的窗帘理好,往一旁坐了坐,拿着高高的锦盒压着两只帘角。
目光又移到李寅那一侧,窗帘一只角在他背后,另一只微微翘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蹑手蹑脚的过去,手掌使劲儿摁了摁帘角。
李寅虽闭着眼睛,但也能察觉到她小心掩饰的小动作,就是没想到她连自己这边也顾着。
妙提凑过来,两人不过只有三个拳头的距离,李寅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香气,因为疲惫而狂跳的心脏,躁急的心情竟然都渐渐平静下来。
妙提见翘起的帘角终于乖顺,满意极了,小心退回她那侧。
香味消失,李寅剑眉皱起,睁开眼,轻“啧”一声,起身坐到妙提身侧,落下一句:“本候那处漏风。”又阖上了眼睛。
妙提眨眨眼,怕挤着他让他休息不好。
像是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李寅又添了一句:“你也坐这儿。”
“嗯~”
李寅满意了。
车厢外落雪的声音伴随着两人的呼吸声竟显得和谐安逸。
原先因为下雪不得不放缓归程行速而有些不满的李寅竟然觉得现在也挺好,薄唇轻轻扯了扯,渐渐入睡。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打滑,只听见“咚”的一声响,是光溜溜的脑袋磕到木板的声音。
第5章
李寅瞬间惊醒,凤目清明,丝毫看不出刚刚睡醒的样子。
小尼师手伸在脑后捂着,精致的小脸煞白,眼睛红彤彤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怜极了。
李寅侧身,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偏过头往她脑后看去,伸手拉下她的小手,才看见白嫩的后脑勺上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手掌包住小脑袋转了转,好在没有破裂的伤口,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淤血。
李寅眉头微拧,光滑的脑袋上突然有了个肿块,格外碍眼。
许是转动她的脑袋牵动了肿块,妙提“嘶嘶”地直抽气,眼泪也掉下来了。
“疼不疼。”李寅在她耳侧响起。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妙提缩了缩肩部,摇摇头:“不疼。”
虽嘴里说着不疼,但妙提声音颤抖,听着就十分委屈。
马车停稳,车帘外面,马夫请罪道:“请郎主恕罪。”
李寅沉声道:“回府后,自去领罚。”
“唯。”
妙提拉了拉他的衣摆:“外面下雪,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李寅瞥了眼他的衣摆,看她面颊上还挂着泪珠,就着急的为马夫解释,脸色冷了下来。
气乐了!
“你脑袋后面还肿着呢!小菩萨!”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妙提觉得李寅现在有一点点凶,怯怯的说道:“我没事的。”
李寅不知道她这性子怎么养出来,对着马夫道:“罚半个月的月钱,下去弄点干净的雪。”顺手拿过车厢中间小案几上的茶盅递到外面。
“多谢郎主,多谢尼师。”马夫下了车。
妙提温柔的笑了笑,他心肠还是很好的。
巴掌大的脸上,眼睛湿漉漉的,秀挺的鼻子泛着红,还傻乎乎的笑着,看得人心都软了。李寅神色漠然,转过头盯着车帘,顿了顿,弯腰掀开车帘出去了。
这会儿雪下得小了,上面有车顶挡着,只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他肩头,冷风一吹,李寅轻呼一口气。
“郎主刚过了宣阳坊,估摸着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前方领队的临风穿着蓑衣打马过来说道。
“嗯。”李寅看着马夫从不远处的树下接了一盅雪跑过来。
临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郎主这是?”
“无事,去吧!”李寅不愿多谈。
“唯!”
接过马车手中的茶盅,李寅吩咐了一句:“走稳点。”便进了车厢。
进来就看到妙提正眼泪汪汪的揉着肿块,皱眉冷声说道:“别动。”
妙提僵硬的放下手:“李施……”又记起他不让自己叫他施主的话,慌乱的想改称呼,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有想到该怎么叫他。
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主”字。
妙提红着脸,像做错事的孩童不敢看他。
李寅这会儿不同她计较称呼,在她对面坐下,把茶盅递给她:“放到肿块上敷着。”
“好~”妙提十分听话,歪着头举着茶盅轻轻敷在红肿的大包上。
李寅轻车熟路的从车厢的夹层里拿出一本兵书打发时间。
城东北是世家贵族,皇亲国戚府邸聚集地,路上的行人稀少又因雪渐渐停了,很快就到了位于胜业坊的燕候府。
李寅合起书,抬眼一看,妙提还举着手,拉下她的手一看,果然杯子里的雪全都化了,手上全是水,冻的通红,冰冰凉的。
让她举着就一直举着,也不吭一声,真是……
李寅没好气的从她手里把杯子拿走:“到了。”
妙提无辜地搓了搓手,跟在他后头下了马车。
燕候府的管家早早的带着人候在了朱门前,见到李寅忙迎了上来:“郎主大安!”身后的小厮跟在后面递上大氅。
李寅接过来没有披上反而丢到了身后的妙提身上。众人这才看到李寅身后跟着一位小尼师。
妙提手足无措的捧着又厚又重的大氅,见所有人都看向她,下意识的往李寅背脊后躲了躲。
“穿上吧!”李寅转身看着妙提瘦瘦小小的身体说道。
管事明叔吃惊的看着两人,他们郎主自小矜贵,自己的物件旁人都碰不得,就算后来到了军营与那帮大老粗相处了几年,别的东西还好,这衣物是绝不会给旁人穿的。
李寅大步向府里走去,妙提不认识旁人也没有看到知语,自然是跟着他后面走。于是就看到妙提拖着大氅,趿拉着大鞋子,小跑着跟在李寅身后。
魏候府占地一百四十亩,气派磅礴,楼宇坐落有致,华美富丽,妙提不安极了,一直紧跟着李寅。
回廊上响起两道脚步声,男子脚步又稳又沉,而另一位脚步声拖拉又急促。
李寅回头见妙提落得远了停下来等等她,等妙提赶到,又大步向前,两人就这样一路回了李寅住的邀月楼。
不出一个时辰,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魏候李寅从樊川带了一个女姑子回来了。
邀月楼乃魏候府正院,坐落在中轴线上,坐北朝南,是整个魏候府的风水宝地。
李寅刚从国公府搬到这儿的时候邀月楼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平层院子,但李寅任性惯了,命人推了重新建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仰望明月,俯看长安。
邀月楼服侍的都是些小厮,妙提对着为她倒水的阿庆笑了笑:“谢谢。”
阿庆红着脸小声回她:“您客气了。”
妙提小跑了一路,出了一身汗,小脸潮红,捧着茶盅咕噜噜的喝着。
喝完,阿庆再给她续了一杯。
李寅从楼上更衣下来,见到的就是这幅和谐的场景,重重咳了一声。
阿庆敛起笑容,肃着脸请安。
李寅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去外面看着他们收拾东西。”
“唯!”阿庆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外面有明伯看着,一般哪里需要他啊!但郎主吩咐了哪能不去。
妙提看李寅穿着一身要出门的装扮,心中惶恐,小声问道:“您要出去吗?”
“去查那件事,”李寅难得多嘱咐了几句,“过会儿让阿……知语带你去余容苑,找李伯给你看看脑后的肿块。”
妙提很认真的说道:“好,那你注意安全哦!坏人很坏的。”
李寅李寅心脏重重起伏了一下:“嗯。”
妙提在正厅等着知语,许是李寅吩咐过,知语很快就过来了。
知语匆匆走进来,就看见妙提披着郎主的大氅孤零零的坐在月牙凳上:“尼师。”
“知语施主。”妙提起身蹬蹬跑到她身边。
知语看到她脑后的肿包,心疼道:“您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马车上了,”妙提见知语不高兴忙添了一句,“不疼的。”
知语无奈的扶着她往余容苑走去。
余容苑就在邀月楼东侧,之间隔了一条回廊,很近。
知语命人请了李伯过来替妙提看看脑勺,李伯顺带着把她调理身体的药带过来了。还好脑袋后面的肿包不严重,她也没有头晕恶心的症状,肿包可以自己消散,不要剧烈活动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