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中就此事商议一番,皆一致同意出兵南伐。南下首要便是铲除薛海及月氏一族,战事一起,相邻的如南台国等弱小国家必遭战事侵扰。
但南台国与月氏一族积怨颇深,此次若无南台国人暗中报信,消息不若这般灵通。因此南台国虽必将灭国,但其皇室一族可至长安城生活。一则监视,二则令消息传出去,若有小国见此主动投降,亦是节省北燕兵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战策已定,便不必拖延,如今只等天子下令,整装待发便可出兵南下,只是此次领兵人选…?
有人将目光落在左列武官为首的周承毅身上,当年薛海叛乱,他可是主动请缨。如今薛海未亡,齐国为太子亲自领兵,北燕领兵之人怎么看似乎他最合适?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年周承毅以南方偏远不好监管未由,令他的大量兵力驻守南方,如今若从长安城一带调兵,南下一路漫长,人多不好管理,路上难免有所损耗,但若从南方直接出兵却是能节省人力物力。
只如今周承毅收敛了脸上神情,垂着脑袋避开众人窥视,显然没领兵出战的心思。
他不应,为避嫌或不想得罪周承毅,自是没有朝官出面提议。
周时生此时站了出来,周承毅咬着后槽牙,目光紧攥着他,天子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眸中思虑重重。
周时生上前躬身一揖,提议周承毅为主将,刘彻为副将南下。且派遣南方军队出击,长安城一带兵力暂且搁置观望态势。
刘彻是天子心腹,军事才能远在周承毅之上,令他为副将,周承毅为主将实则只是表面之需。届时若两人南下,周承毅必得听刘彻指挥。
再说,齐国由太子领兵出征,北燕由皇长子出征也不为过。且如今天子只两个儿子,也不会真的让周承毅上战场,顶多起振作军心的作用罢了。
周时生出面提议,有朝官见势上前附和,其中一人是兵部尚书。天子生辰夜宴,太监传信周时生主动交好的除去俞相,便是这兵部尚书。
天子若有所思,心中微叹,虽知晓此次令周承毅出面南伐为佳,却还是不喜周时生今日此举。
天子一向认为这个小儿子温和沉稳,不若他大哥具有野心,如今看来前些年似乎未曾认真待他。
朝堂上,朝官你一言我一语,周承毅气的银牙紧咬,却也只得主动上前请缨了。
下朝后
冯希臣兄弟二人并行,冯希白感叹道:“北燕已许久没有这般规模浩大的出征了,夹在北燕、齐国之间的小国也真是倒霉,但这也是命。”
冯希臣未与冯希白交谈,他权利不够,暂且无法涉及军事,多年来亦只将注意力放在朝堂局势上,试图探清天子意图,随后顺势为之令天子顺心。
古往今来皆讲究大局为重,但冯希臣多年来似乎只认定朝堂乃一切重中之重,却未将目光放的更加长远。
一时,他心中竟因此多了几分失落。
冯希白这时怼了怼兄长胳膊,小声提醒道:“唉,兄长你看。”
不远处,周时生似与兵部尚书在交谈什么,周承毅从这二人身边经过,这两人朝他打招呼,他理也未理,显然气的不轻!
“大殿下看着,似乎不想出征,但他不一向醉心军事吗?”
冯希白不解,随后又摇摇头叹道:“当年说薛海已亡,因此震慑北燕,不想多年后这人不但未死,还再次起势,想必大殿下面上过不去,心里也被气的不轻。”
“莫要随意议论。”
冯希臣低声提醒,冯希白闻言耸耸肩,伸手去握兄长胳膊,“大哥,我不过说说而已,且只你听得啊。”
远处,雕刻精致的白玉栏杆后,天子立在高位远远看着长长的阶梯上行走的朝官。
周时生与兵部尚书、周承毅的表现他看在眼中,冯希臣兄弟二人的亲密举动他亦看在眼里。
与冯希臣兄弟二人相比,周时生与周承毅的关系实在太差了。
天子想起他年少夺嫡时经历的事情,感叹道:“这三人皆为朕所生,但生长环境不同,心性也大有不同,我本以为这幼子性情沉稳,并无野心,不想如今渐长也渐露锋芒。”
“朕既心喜他非无能之辈,但又不愿他做大,我这两个儿子连明面上的和睦亲情也是不愿做给朕看的。”
十年前,天子还不曾在意这些,如今年长,偶尔竟是也提起手足情来了。
天子摇摇头,神色冷然。他转向身边的大太监,感叹道:“春信,朕观冯希臣兄弟二人情谊甚笃,倒是想起一些往事。”
春信看了那相携离去的兄弟二人一眼,柔声道:“两位冯大人自小一处长大,情谊自是十分深厚。”
“嗯。”
天子颔首,“且希臣这孩子在朝为官的五年,所行所为皆顺朕意,深得朕心。”
即便如此,天子仍未承认冯希臣身份。他的生母太过不堪,天子当年一时兴起之举,哪知竟遗留下了血脉。
春信遗憾的摇摇头,只见天子话锋一转,道:“传令七殿下至御书房觐见罢,既说过要替他操劳婚事,便不会放任他胡来?”
胡来?
怎样才是胡来?是迎取俞相千金胡来呢?还是迎娶兵部尚书之女?
这两人可都是朝中栋梁,一直忠于天子,但近来,周时生似乎与这二人刻意交好。
…
冯府
南安听冯希臣提及周承毅即将南下,心中松了口气,她问道:“你要将我关到何时?”
冯希臣面色平淡,低道:“问这个做甚,虽是关着你,但你不是好生活着吗,在冯府,你的吃穿用度亦不比在家差。”
这是实话,近来冯希臣待南安态度好转,除去无法自由在府内行走,她的生活不差。
只他过往时常询问南安与南烟相关的消息,自那夜过后却再不曾过问。
南安有意打探外界情况,但看守她的人口风极严,她很多事都不知道,一日日过去,心中颇为不安。
冯希臣实则未真的对她做什么,只这人手段忒是厉害,虽未动手,却令南安心生恐惧,她如今算是栽在冯希臣手中了!
☆、第七十六章
御书房内
天子询问周时生婚事, 周时生直言相中了俞相之女。
此言一出, 天子未立即回应, 他身旁的大太监春信则叹了口气, 垂下眼帘。
大殿下周承毅空悬正妃多年, 不就是在等俞相之女吗, 如今周时生却直言看上了俞宛清。
“若朕未记错,俞相之女年方十七, 素有雅名, 与你倒是十分相配, 只你的心意, 她可曾知晓?”
天子道:“虽你贵为皇子,此事却非你一方定下即可,不若寻一日邀俞相一家入宫详谈?”
周时生上前一步恭敬道:“父皇所言甚是,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为长远见, 需得讲究男女双方情投意合,只我心上女子却并非俞宛清, 而是另有其人。”
天子指腹轻点龙椅, 对此似乎颇感兴趣,眉间轻佻, 问道:“朕却不知俞相之女除去俞宛清可还有谁?”
“她叫炳南烟, 是儿臣南下时遇见的。”
周时生故作迟疑, 抬头看了天子一眼,似乎有些迟疑,“她出生乡野, 家中父母不在,只得一祖母与年幼的远方表弟,三人相依为命。”
“儿臣有意于她,今次带她回城,有意迎娶她为正妃。只她身世不好,人言可畏,儿臣便于宫宴当夜求请俞相认她为义女。”
天子审视周时生良久,神色肃然。
义女虽不比亲传之女,但俞沉向来知进退,怎会轻易答应周时生所求。
周时生坦诚的与之相对,墓地,天子忽然笑了起来,以一种和蔼关切的语气戏谑道:“朕倒不知你却是个有情之人。”
话虽如此,但天子仍未应下周时生所求。
周时生敛下脸上神情,低道:“幼时母妃仍在时,曾多次在我面前提及日后娶妻当得一真心之人。”
天子闻言,脸色骤然不悦。良久却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既有此意,朕亦不想做那无情之人,只你欲纳她为正妃,那朕必得令人彻查她身世是否清白,可是良家女子。”
周时生拱手朝天子一揖,道:“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他正欲退下,似是想起一事,回身道:“父皇方才提起俞宛清,她与儿臣一样,实则心上有人。”
天子来了点兴趣,问道:“是谁?”
“冯大人弟弟冯希白,如今在翰林院当值。”
“朕未记错,他此前是在你手下做事,此前本应随你至禹州,但匆忙回城,不久就调去了翰林院当差。”
“嗯,此次南下发生一些事情,儿臣便令他先行回城休养。”
“你怎知俞宛清心喜冯希白。”
周时生笑道:“我与冯希白年岁相当,他过往在我手下当差,我偶然得知罢了。”
就此事,周时生未多言。天子也未追问,待他离去,天子这才吩咐一旁的大太监春信,“你去查查炳南烟这人,看她可否真如七殿下所言,只是一普通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