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有季仲暗中协助,席秀竟是顺利的脱离了南府守卫的攻击,她跑到院墙之下,回身去看被夹击的孟养。
孟养见了,大呵道:“别管我了,你先走。”
这时,他仍未有多紧张,见席秀脱险面上还带了几分笑意,想着今日回去将这事告之南烟,定得让她好好夸夸自己。
席秀是个明白人,闻言毫不犹豫的爬墙跑了。
南府守卫见此皆朝她追了去,人少了大半,院落中忽然空落了下来。
孟养见席秀逃离,便有心同冯希臣求和。
今日南府守卫说是为捉拿贼人而来,这话明显是假的,但正因如此,他帮那贼子明面上也不是什么大罪,唯一的错,恐是划伤了冯希白的脸。
……
冯府外
南烟焦急的寻着孟养的踪迹,她心中不安,总觉得像是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正在这时,街上人群涌动,一名女子匆匆从她身旁跑过,紧随其后的却是南府守卫。
街上人仰马翻,南烟及时躲开退到一旁,这才避免被奔跑的人群冲撞。
她看着跑远的一行人,心中不解,这女子是什么人,竟然动用了南府守卫亲自捉拿。
冯府后院
孟养不想平白招惹仇怨,恐连累南烟,于是收了力道,示好道:“冯公子听我一言……”
话未落,肚腹却是中了一剑。
冯希臣不敌孟养,但孟养负伤,方才又收了力道有心求和,竟是被他正中腹部。
孟养垂头,不可思议的瞪着刺中腹部的那把剑,而后,他又缓缓抬头,去看冯希臣。这时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少时在书院,南烟护在他身前,与冯希臣辩解的情景。
冯希臣的惊讶不比孟养少,他没有意料到孟养会收了力道。
“孟养!”
这时,南烟终是寻了过来。
冯希臣握剑的手微微一抖,随即,他沉下眸光,冷静的收回剑,后退几步立定。
孟养跌落在地,他看着南烟朝他跑来,于是龇牙咧嘴的,总想说上几句话,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很快眼前便模糊下来。
‘你跟着我,日后必不短你吃喝。’
少时两人初遇,南烟的誓言犹在耳旁,在那个天寒地冻的时节,有吃有穿对于乞儿二狗子来说已是天大的幸事,晃论奢求其它。
足够了,南烟。
这些年多谢你照拂,姐姐。
南烟唤了几声孟养的名字,见他毫无反应,立即去捂住他腹部伤口。可是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她胸口一抽一抽的痛,只觉得这夏日太热,热的她头脑发昏。
她恍恍惚惚的伸手去探孟养的鼻息,奇异的是孟养竟真的死了。
她今早出门时这人还好生生的,那时她恐吓他,若是她进宫为妃,必定将他阉了做公公……
“冯希臣。”
许久之后,南烟方才将孟养平放在地面上,她取过他手中匕首,指着冯希臣,冷静道:“你杀了孟养,我要你血债血偿。”
冯希臣定定的看着南烟,这是第一次,他直视她的目光。
他想解释他未预料到孟养收了力道,并非有意害他,但这人确实是死在他手中。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胸腔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微微发闷,良久,方才睁开双眼直视着南烟,低声解释道:“方才南府捉拿贼人,孟养突然出现协助贼人挟持我弟弟,毁了我弟弟的容貌。”
“你弟弟没死。”
南烟手中匕首微转,指着躲在假山后的冯希白,那小子被今日这场面吓的够呛,脸色煞白煞白的。
南烟见此讥笑,“你弟弟活的好好的,可我弟弟却死了。”
她这意思便是不会听他解释了,也对,她向来便很是护短的。
想到此处,冯希臣神色镇定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与自持,他缓声道:“孟养之死虽非我本意,但却是死于我手,我愿赔罪,你待如何?”
“我说过。”南烟面色遽冷,指着冯希臣,一句一字道:“我要你血债血偿。”
☆、第三十二章
南烟当年一气之下‘弃文从武’, 虽未有大成, 但压制冯希臣却是绰绰有余。
冯希臣抵抗的艰难, 面色却是愈发沉默。
南烟要取他性命, 他丝毫不惧!只是心中气怒异常。她为了孟养, 竟是真的要杀他?!
不多时, 冯希臣败下阵来,他半跪在地, 抬头去看南烟,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持匕首逼近。
她动作利落, 竟是一丝犹豫也无。
周时生在暗中看着这一切并未出手帮忙, 他在打量南烟,他知道南烟说要冯希臣血债血偿并非说笑。
只是,周时生想……她有杀过人吗?
这时,眼看那匕首即将没入冯希臣胸口, 冯府的守卫终是一拥而上朝南烟攻去。
冯希臣脱险后忍不住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以剑驻地, 借力缓缓站起身来, 看着被冯府守卫包围的南烟。
一直缩在假山后的冯希白见此朝自家兄长跑了过去,扯着他的袖口神色关切, 他的哑穴在先前已被解开, 于是不安的唤道:“大哥?”
他脸白白嫩嫩, 因此那被孟养划伤的口子便愈发明显了。
冯希臣伸手去摸那道伤口,冯希白有些疼,偏头躲开, 他微微一怔,收回手来,低声嘱咐道:“你先进屋待着吧。”
管事闻言走近将冯希白带离,冯希臣又去看南烟,她身上沾了血,不知是谁的?
此时,南烟亦透过人群朝他看来,那眼中淬着恨意。
冯希臣不在看她,缓缓垂下眼睑,唤来一旁候着的家仆,低声道:“去南府将南大人唤来。”
南易来到冯府时,跟着的还有十五岁的南徐与十二岁的南安。
这两人明面上被教养的极好,进府后见南烟杀成一个血人,也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即便收敛了神色乖巧的立在父亲身旁。
冯府守卫见南易赶来,便收了攻击姿态,微微退开。
南烟这时已是累极,见守卫退开,她拿着匕首摇摇晃晃的朝冯希臣走去,她并没看见南易暴怒的神色。
南易见此快步朝她走近,伸手抓着她胳膊,将她扯停,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南烟被这巴掌扇懵了,她微微偏过头去,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南易,低声道:“父亲,孟养死了。”
她嗓子哑的不像话,语气中有一丝委屈与空洞。
只南易不是炳熙,若是炳熙在此必定会抱着她好生安慰一番的。
但炳熙没了,来这的是南易。
南易眉头紧紧皱起,毫不掩饰他的怒意与不耐,“就因这,你便在朝廷命官的府中杀人!”
“孟养一介奴仆,吃里扒外还伤及冯家二公子,死有何辜。”
南烟沉默下来,须臾,她转身朝冯希臣走去,竟似不管不顾打定主意要杀了他偿命。
南易见此,气的一脚朝她膝盖重重踹去,“你还想做什么,跪下给冯公子赔罪。”
他这一脚直将南烟踹的跪倒在地,南烟还要再动,却发现她膝盖痛的不行,一时竟是无力起身。
她跪在地上,微垂着头,一头秀丽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的面容。不远处,则是孟养安稳平放的尸身。
冯希臣见此上前与南易交涉,过不多时,伤重的南烟被人架回南府,立在南易身旁的南安眼珠子滴溜溜转,朝父亲与冯希臣告别,便先行跟着架着南烟的家仆一道离去。
南徐与冯希白是同窗,听闻他受伤则主动前去看望。
冯希臣颔首,让家仆带他前去内院。
南易看着南徐离去,又看了眼院中打斗后的景象,再次道:“今日小女……”
“不怪她。”
冯希臣往日在官场左右逢源,今日却很是沉默,显得不善言谈。
南易见此,便也未曾多说。
待众人一一离去,冯希臣独自立在院中,周时生走了过来,冯希臣察觉,缓缓转头,微垂了目光,低声道:“殿下见笑了。”
周时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并不关切。
他复又转头巡视了一番院中狼狈景象,神情这才有稍许波动,他眉头轻轻皱起,也不知在想什么,最终却是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走远了。
…
南烟被家仆架回西苑,刘伯见着她这架势,吓的不轻,一个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天爷!你这是去闯什么祸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责骂南烟,待见着一道被抬回来的孟养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家仆将孟养尸身放在西苑大厅,又准备架着南烟去她的厢房歇下,南烟挣扎着脱离他们的支撑,扒拉着大厅两侧摆放的座椅缓缓坐了下来。
家仆见此便告辞离去,他们转身要走,见南安立着不动,则上前温声劝道:“二小姐,这西苑有死人,晦气的很,还是不要在此处待了。”
“我不走,我要看着姐姐。”
她声音清脆,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好奇与笑意。
家仆无奈,只得离去。
南烟一直沉默的望着躺在大厅地面的孟养,并未注意南安与这几人的动静,南安见她忽视自己,心中不满,大步走近,蹲在她身前仰着头看她,笑了一下,道:“姐姐,我今日方知你这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