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树乔顺着南烟的话低头,没看见自己的腰倒是看见了自己的肚子,年关时吃的多了些,至今仍未消下来,入夏,他穿的单薄,身形愈发明显了。
他脸颊微热,深吸一口气将肚子憋回去,转身朝课位走去,心中想的却是他得注意一下身形了。
临近傍晚,石鼓书院放学,孟养如今已不在静室等候而是候在课室外,南烟在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便快步出了门与孟养同行。
俞宗衍见此,也不收拾课桌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冯希臣见俞宗衍这般眉头又是一皱,只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何如此,只觉得日日见着那南学,心中直像是堵了一颗石头,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南学。”
“俞宗衍?”
南烟顿住脚步,待他上前,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嗯…”俞宗衍上前与她并肩同行,“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再过不久你生辰便到了,想问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南烟闻言,目光微亮,有人记挂着她的生辰,她很是高兴,笑着道:“只要是俞兄送的,南学都很喜欢。”
俞宗衍闻言,竟是变得不知所措起来,问道:“那…那南学兄可有喜欢的颜色?”
“喜欢的很多,少时喜欢湖蓝色,近来入夏又喜欢石青色,胭脂色也很是喜欢、霜色与茶色也不错。”
南烟毕竟是女子说起绮丽的颜色来头头是道,这时,她方才想起因着扮男装的时间多,她已许久未置新衣。
想起年前母亲所说的定要为她风风光光的举行及笄礼,她突然甜甜笑了起来,准备寻个空闲时间拉着孟养与景儿去定制几套女子衣裳。
南烟不笑时,作男装已是清丽无比,如今笑起来,自带三分颜色,俞宗衍垂头,道:“那你生辰时,我可否上门送礼。”
入读石鼓书院一年,感情好的少年人亦曾去过对方家中做客,马树乔实则与南烟的关系不错,好几次提出去南府做客皆被南烟严词拒绝,如今从不曾提及此事的俞宗衍却是提及她十五岁生辰时入南府。
南烟迟疑,这一年除去孟养,便数这俞宗衍最是护她了。
那时,她行笄礼,若是俞宗衍来了,要如何解释?
俞宗衍见南烟迟疑,鼓足勇气,不待南烟拒绝便道:“南学兄,你生辰时正值暑期,届时我得空,必定携生辰贺礼至南府恭贺。”
话落,不待南烟拒绝,他立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烟咬牙,这可怎么办?
她眸光一转,看见一旁的孟养,皱着眉头道:“孟养,他这一年待我极好,若他携生辰贺礼上门我却拒绝,是否太过无礼?”
孟养点头,“是不太礼貌?要不……”
这些日子,他在石鼓书院过的不好,便怂恿南烟道:“要不你便趁机表明你女子身份,从这石鼓书院退学。”
南烟行笄礼时,母亲无论如何也是会回来的,她入读石鼓书院是母亲花了大力气从父亲那争取来的,即便退学也应当告知母亲。
南烟颔首,“母亲回来,我便告知她我想退学一事。”
“早该走了!”
孟养道,只不过他的想法亦与南烟相同,道:“只是你走也得走的风风光光的,不说成为书院的丙级第一,怎么也得稳住前三的位置。届时,只待推脱病重在家休养,从此便没了南学此人,而是南烟。”
“不,是炳南烟。”
南烟笑着与他同行,感叹道:“其实作南学也挺好的,若是日后能允许女子与男子一同入读书院那该多好,不像我,如今在书院就是一个异类,过的不甚顺心。”
“不过说起母亲……”
南烟叹气,“母亲一走便是半年,半年来一封书信也无,我很担心她。”
这确实太过蹊跷!
去年炳熙离去时,隔一两月还有书信传回,今年确是一封也无,这不怪南烟担心。
孟养亦丧着一张脸,道:“你及笄时夫人必定会回来的。”
他出言安慰,南烟亦打起精神强作欢笑,哪知待回了南府却得来炳熙离世的消息!
☆、第二十二章
西苑、夜深
南烟厢房内,景儿不满道:“夫人将离世,老爷便将徐氏扶正,这实在是令人心寒。”
其实即便南易不将徐氏扶正,她也是南府的女主人,何必如此着急,在炳熙尸身仍在归路上便行此事,这实在是有些欺辱人了!
景儿面色不忿,一旁的孟养出言提醒,“景儿,你不要再说了。”
景儿一愣,见自家小姐从得知夫人死讯后便异常沉默的脸色也知晓自己失言了,她有些尴尬,便道:“如今夜深,小姐还未用膳罢?我去后厨催一催。”
她离去后,孟养伸手握住南烟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夏日,她双手冰凉,正在不停的抖动着。
传信的人说是炳熙病逝,如今尸身正在回来的路上,想必用不了多久,三日便至。
“孟养。”
“南烟,我在。”
“他们是不是说三日后,母亲便会回来了?”
是三日后尸身会被运回府邸,孟养未纠正,颔首道:“嗯,三日后夫人便会回来了。”
“孟养,不是夫人,是母亲。”
南烟神色颓然的纠正道:“母亲在年前曾经说过,归来时会接我们离开南府,届时便会将你收在膝下。”
“这样,你就真的是我弟弟了。”
她收回被孟养握住的双手,也不洗漱,连鞋袜也未脱,径直躺上床取过薄被将自己整个罩住,隔着薄被,她的声音变得模糊而脆弱,“孟养,你明日去学堂替我请一日病假吧。”
“好,我明日早早便去书院替你请病假。”
他起身上前,替南烟褪下鞋袜,这时,他才发现南烟整个身子都在轻微的抖动着,她在哭!
南烟静悄悄的哭着,薄被外,孟养的眼泪却似珍珠似的一颗颗砸下来,他不敢离南烟远了,便坐在床角道:“南烟,我今夜在这守着你,你别赶我走啊。”
“嗯,我不赶你。”
景儿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她知晓这两人是不会用膳了,便安静的端着晚膳离去。
翌日
孟养顶着一双红肿的眼去了书院替南烟请病假,待回了西苑,刘伯与景儿都守在南烟厢房,他这才发觉盛夏,南烟整个身子竟是发了热。
西苑兵荒马乱,还是年长的刘伯率先镇定下来,着人去请了大夫前来看病,又让孟养再去一趟书院,多请几日病假。
因着临近学期考试,院长赵柯亦有些担心南烟身体,问道:“是有些严重吗?能不能参加期末考。”
孟养咬牙,替南烟应了下来,“能来,院长不必担心。”
这般来回两趟,石鼓书院也不过正值早课结束,有人将匆忙离去的孟养唤住,他回身看去却见是冯希臣,这少年看孟养时眼中总是带着敌意,语气却十分散漫,“你家主子可是出了何事?今日怎的没来上学。”
孟养垂头,恭敬道:“我家公子病重,无法来书院,我是来替公子请病假的。”
冯希臣若有所思,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回书院。”
“不知,病什么时候好便什么时候回。”
话落,孟养补充道:“只学期考是大事,届时无论如何都是会来的。”
“那便好。”
石鼓书院放学后,冯希臣径直回了家,但辗转片刻却是起身去了南府,他也不知自己怎的便来了此处,他家住西郊,是一所破烂民宅与这富丽堂皇的南府是一点边也沾不上的。
他立在南府大门前,良久终是上前轻轻敲了敲门扉。
有人将门打开,看衣着是府内的仆役,冯希臣退后一步,道:“我叫冯希臣,石鼓书院……”
话音未落,那奴仆伸手无礼的朝冯希臣挥了几下,“我管你叫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这南府是你能来的地带吗?”
冯希臣归家后,因着要协助父亲冯有钱处理粗活,便将石鼓书院的院服褪下,换上一身略显破旧的衣裳,他出门急,也未重新更换,竟招致这奴仆无礼的对待。
他心气向来便高,听闻此言,神色立即沉了下来。
那奴仆轻蔑的看了冯希臣一眼,啪的一声将大门重重阖上。
近来,南易脾气不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跟着过得战战兢兢,如今便顺势将脾气发在了撞上来的少年冯希臣身上。
门外,冯希臣死死捏住双手,最终嗤笑一声,冷着脸转身离去。
南府内
那奴仆发泄了心中郁闷,再一次夹起尾巴做人,他见有人上前,正想躲开,却被那人高声叫住,“唉,这是老爷要的宣纸,你快拿去书房。”
“这差事归你管,怎么让我来做。”
“我事忙,你搭一把手会死啊!”
那人是主院奴仆,份位比他高,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垂头认命的端着那叠宣纸去了书房。还未走近,便听得茶杯被人重重摔在墙上的声音。
书房内
南易脸色难看,盛京祖陵一无所获,炳熙身为他的夫人又几次三番想越过他行事,这让他十分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