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着实是巧合!
南烟与俞宗衍为人有相似之处,心中理念大致相同,又得俞宗衍多日教导,遇到这策论题由心而发,不免得出相似的论述。
她运道不好,昨日本未被挑选出来,是王世安归来发现作弊一事,严令夫子彻查,有夫子与南易有嫌隙,便借此机会将她挑了出来想借此折辱南易的脸面。
南烟得知将她归入有作弊嫌疑人的原因后,便毫不示弱的看向王世安,辩解道:“只凭这个便将我纳入作弊之人我不服,这道策论题问的十分大众,得出相似的论述也不足为奇。”
这道策论题是王世安想出来的,南烟的辩解之话不由得将他惹怒,于是并不理会,直道:“你给我站后面去!”
他昨日被冯希臣招惹出的怒意未消,如今便顺势发泄在南烟身上。
南烟咬牙并不后退,反是上前一步大声的将昨日试卷中自己对那道论述题的答案复述一遍,其中因篇幅所限未着书之处亦被她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她讲的很细,从切题点,衍生之意与对于这道策论题的反思都讲了出来,若只是单纯的抄袭是达不到这般深度的。
屋内,有夫子暗叹,知晓是因着事出突然抓错了人。
南烟讲述完自己想法后,已是静下心来,她看向王世安,道:“院长,这是我对这道策论题的答复,你若依旧怀疑,可重出一题考察我。”
有夫子闻言,上前打圆场,道:“南学见解虽与俞宗衍相似,但切题点不同,这已是证明。昨日,你的这份试卷是我挑选出来的,是夫子做事不仔细冤枉了南学,还望南学莫怪。”
这位夫子叫赵柯亦是昨日替冯希臣开口说话之人,是他最先发现此次考试蹊跷,但南烟的试卷委实不是他挑选出来的。
他之所以出面是见南烟此人心地单纯,只一味自证却不知进退,未发现王世安面色已是不对,他向来心疼年轻学子,便主动出面揽下这事。
南烟朝赵柯附身一稽,道:“昨日事忙,夫子难免出错,但今日却是多谢夫子信任南学。”
王世安冷冷看了南烟一眼,道:“既是弄错,你便出去上早课吧,只是此事只限屋内众人知晓,你莫要乱传。”
南烟颔首,正欲离去,猛然间听闻屋外噪声大作,却是原本正上早课的众人不知为何突然聚集了过来。
原是此事不知为何泄露了出去,因着作弊之人身世颇佳,那些不服气的寒门学子因年少冲动之下便扯下挂在书院入口的榜单,朝此处赶了过来,嘴里闹着不公并且要求严查此事!
有人不服气,有人却是看热闹,这般一传十、十传百,闹出的动静将其余并未作弊的甲乙丁三级学子皆吸引了过来,其中便有南徐。
他透过被那些闹事的人推开的办公处大门,首当其冲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正欲离去的南烟,脸色霎时沉了下来,骂道:“丢人至极!”
话落,身旁与他同班的少年亦认出了南烟,于是揽着南徐的肩膀道:“唉,南徐,那是不是你的堂兄南学,他此次也作弊了?”
南徐觉得丢脸,推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办公所内,王世安眉头一皱,越过南烟出门,他转身将门阖上隔绝闹事之人视线,道:“此时乃早课时间,你们不在课室怎的跑至此处!”
他仍旧想将此事压下去,却不想人群中有人道:“这次考试试卷被提前泄露,做不得数!请求院长彻查!”
他定睛一看,发现讲话之人是朝中三品尚书的长子施岚青,他出面,这事可是有些蹊跷了。
作弊的人大多是前世族出生,王世安脑袋大,气的脸色青黑,却也不得不颔首应道:“此事老夫必定彻查,你们莫要叨扰,速速回课室去。”
屋内,南烟望着紧闭的房门,透过一侧微开的木窗看见南徐黑着脸离去,急的都快哭了。
她方才同王世安辩解时神情都未有如今般急切难过,赵柯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不急不急,待会便放你出去了。”
哪知话音方落,门再次被王世安一把拉开,他瞪了南烟一眼,厉声道:“今日事情没解决,谁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第十六章
南烟不知石鼓书院此次作弊之事已是入了朝堂官宦的耳朵,因着未免寒了寒门学子的心,毕竟来年翻春是科举制度成立的第一年,若是石鼓书院的内部测试可凭借钱权作弊,那科举是否也能作弊?!
未免百姓猜疑,此事被有心人下令彻查,不出半日便查出泄露试卷之人,却是王世安独女王钰秀的贴身丫鬟。
也不知这人是如何将试卷盗取出来,反正当王世安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前去捉拿那丫鬟时,那丫鬟已因心中惊惧坠入了后院的水井中。
旁边则是神色哀泣的王钰秀,她站在井口,一张脸上满是张皇失措,看着来人道:“我已保证会替她求情,但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父亲,她才十五岁,不过是贪图钱财想为家中幼弟添置几件冬衣罢了!”
她模样本便十分秀致,此时垂泪痛哭,更是让随同王世安前来捉拿那丫鬟逼问的众学子心疼不已。
俞宗衍亦是这些人中的一名,他来只是想抓住那丫鬟逼问,还南烟一个清白,只是这人已死,死无对证!
他眉头紧皱,重重叹气,死无对证对无辜者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事!
此事至此便已作罢,因着书院内部的小考试闹出一条人命实在是不值得,那些原本怒气冲冲的学子便也不在相逼,毕竟,他们可没想人死啊!
这些少年人不在追究,可朝堂上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却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毕竟带头闹事给王世安施压查处的那少年是朝中尚书之子,叫施岚青,年十八,是书院中的甲级学子,明年会是第一批参与科举制的学生。
这人不可能这么没头脑的将事情闹大,使石鼓书院丢脸,惹怒院长王世安。
于是有心人着人细细打听,便发觉了涉及作弊的学子除去八名官宦之子,剩下的皆是出自没落世家。
这些人的父辈近来在民间皆不□□分,这是被上头有心打压示警了啊!
当然抓他们也不是作假,毕竟除去南□□道不好,其它人可是真的在此次考试中作弊了。
只是经此一事,心思活络的朝官或是书院的夫子皆猜出了书院中有朝堂的人暗中看管着呢!
毕竟石鼓书院可是一个特例!是朝堂暗中出力建给天下百姓看,起着带头作用呢!
待众人离去后,王钰秀跌落在地,神色茫然而痛苦。
王世安见小女如此,走近轻轻将她扶起,年轻学子作弊不是小事但也不是特别大的事,只是闹到这种地步还是让王世安心惊!
从闹事到将泄露考卷的丫鬟抓住,时间太快了,若不是提前知晓恐是到不了这地步。
王世安突然发觉他只是个名义上的院长,恐怕这石鼓书院的掌权人是朝堂之人。
他初时能以世族出身顺利当选恐是上头的用意,以此来安慰新朝建立时心思活络的世族,可如今朝堂局势稳定,临近来年春试,上面的人风向转变开始打压他们这些人,而此时,他们已是毫无反手之力。
王世安心想,恐怕他这个院长当不了多久了,不出意外下一任会是寒门出生。
他哀叹两声,轻轻拍了拍王钰秀冰凉的小手,道:“阿钰不必伤心,这事是因这丫鬟而起,但是……”
闹这么大,是上面的人刻意借此示警呢!只是王钰秀一名女子,他也未多说,嘱咐她回房休息,便转身离去叫下人来打捞这丫鬟的尸身。
王世安一走,王钰秀再次跌落在地,她垂头看着自己双手,方才她便是用这双手将梅儿推下去的,她还记得她跌落时惊惧的眼神!
王钰秀捂脸痛苦,泄露试卷的不是梅儿是她!
她喜欢冯希臣,想同他相交,本意是想将试卷告之坐在冯希臣前面的南学,劳他帮忙牵线,可当时便被回绝,她只得去另寻了一人。
她没出面,是着梅儿在其中牵线,只是不知为何这试卷泄露之广,竟是让数十人得知。
此次是石鼓书院每隔三月的内部考试,并没有太过重要,她昨夜在父亲的哀叹声得知此事时还尚未放在心上,为了石鼓书院的面子以及此次作弊之人的家世这事不会传出去只会内部解决,可哪知事情竟是闹的那般大。
当得知父亲领着那群年轻学子前来抓人逼问时,她害怕梅儿嘴不严将她捅了出去,一时失手将人推了下去。
这是王钰秀第一次杀人!
事情的起因极小,过程亦不复杂,但结果却在有心人的处理下变得不同。便如同南烟所答的那道策论题般,切题点极小,以此推论演练得出的论述却十分丰富。
王钰秀是开局人,却不是掌局者。
南烟本是王钰秀的切入点,未果后却又阴差阳错的踏入局中,沾了一身的脏水。
此时,她同那数名年轻学子一同困在屋内,并不知外界如何处理此事。
直到下午时分,赵柯方才推开门进屋,他存了私心,知晓南烟是运道差被连累,因此提前一刻将她放行,且担心她尴尬将她带出房间后还准许她先行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