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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 金推完结+番外 (容千丝)


  “后来思彦说,他事前收到风声,猜出徐家有难,但知我病中情绪不稳,唯恐让我恐慌担忧,才提前做了部署,留存你的画作,以免我到最后半点也不剩。我是靠着他还我的那笔钱,勉强打点狱卒,免得让你大哥二哥两家受苦受难。
  “即便长房二房一度为分家而留难过咱们,但家道中落的根源确因你的‘死’而起,难怪他们悲愤下冷面心狠。当然,我手里那点钱很快耗尽,也帮不上什么忙……结果毋庸赘言。”
  徐赫忆及父母兄嫂,黯然神伤。
  他归来后沉沦多日,方能接受如日中天的将军府早已轰然倾颓的事实。
  回顾往昔,他心目中的阮思彦,自始至终是个成天好吃、寡言少语的小师弟。
  不论是刚拜入阮家门下、抑或后来娶了阮时意,小师弟总是巴巴跟在他俩身后,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闷声不吭地吃东西。
  至今,徐赫依然没法把翰林画院、京城书画院的那位仙姿逸貌的首脑人物,跟那十五岁的清秀少年联系在一起。
  再听外界相传,阮思彦不娶妻,好男色,且最初倾慕的是自家师兄“探微先生”……徐赫简直疑心自己神志错乱。
  因于娴在旁,徐赫没好意思再逗弄阮时意,抱了锦盒,趁天黑无人注意他的新伤,急赶回城北翰林画院。
  *****
  “园中人对今日闹出的事,有何说法?”
  等徐赫离开,阮时意头也不抬,淡声发问。
  于娴笑得尴尬:“不外乎是……‘书画先生’得您青睐,倒也没别的。”
  “往后,无论人前人后,你便称他‘先生’,切莫再叫‘三公子’。”
  于娴应声,欲言又止,见她笔走龙蛇,知她不喜旁人在侧伺候,遂收拾杂物退下。
  阮时意处理堆积两日的账目,重新安排齐王、洪家捎来的钱款。
  整理案上清单时,惊觉她先前随手乱写的“徐贪睡”缺点表上,不少字词被人划掉,且新增了大堆优点。
  如画技超群、温柔体贴、容貌俊美、体格强健、能文能武、聪明伶俐、谦虚好学、玉树临风……
  以隽秀挺拔的小楷,力透纸背,把那张半尺大小的纸数尽填满了。
  ——真是幼稚且不要脸到极致!
  被他觉察自己私下写了一堆关于他的坏话,阮时意心跳无端紊乱,再发觉纸下还压了一张人物小像,线条优美细致,笔法精炼,寥寥数笔已勾出榻上侧卧的美人……
  细眉弯如柳叶,睫毛翘长,立挺秀鼻如玉精琢,唇如樱含露,人面如花,不是她又是何人?
  顿时,阮时意连心跳也不复存在。
  原来在她醒前,他居然做了不少无聊之举!
  想必……胡子那一扎,纯属意外?
  阮时意细看纸上的每一根弧线、每一道转折,仿佛能从中读到他作画时的欣喜、忐忑、期许与慕恋。
  忘了有多少年未见他笔下所绘的自己。
  热恋或新婚燕尔时,他虽不擅长人物画,仍兴致勃勃偷画她的小像,精描的、写意的、水墨的、设色的……没有一百幅,也有好几十幅。
  然而时隔数十载,无一保留,不知所踪。
  而眼前这一幅,画如其人,雅致温润不失热烈深情。
  一笔一画所诱发的脸红耳赤、呼吸如堵,远远超过被他又搂又抱又亲又吮的亲密时刻。
  房中烛火、桌椅、条案、门窗、屏风不知不觉糊成一团,澈如浅溪的明眸如蒙了一层水雾,隐隐泛着湿意。
  她翻出一樟木长匣,把小画像、列举优缺点的那张纸一并收入其中,而后行至北窗边,极目远眺无边无际的夜色。
  她视线定定落在天幕与楼阁的交接处,怅然而立,任凭霜风放肆拂动鸦羽墨发。
  月暗星飞,风摇影动,远近高低点缀的闪烁灯火,适时点燃她心底微弱而长久的希冀。
  她自知情缘一旦陷落,再难抽身。
  多年习惯使然,邂逅再好的男儿也不愿多予一瞥。
  故而一颗心,在时日磨损中死寂如古井无波。
  单纯的挑逗,或许能让她欲望重燃,却不会使她动心动情。
  她不晓得,来日会否因他的死缠烂打或旁人的穷追不舍而沾惹情丝,但此时此刻,她那颗装载几十年往事的心,已暂忘烦恼,满心期盼他诸事遂顺。
  整整大半辈子,未为他祈福。
  兜兜转转,那些含泪祈求他平安归家的愿望,终究在她无所觉察时,一一实现。
  相信这一回,以身犯险的那人,必定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第45章 (小修)
  三日后, 阮时意携同于娴、静影、沉碧等贴身仆侍, 带上价值不菲的礼物,造访镇国大将军府。
  与先前两次不同, 洪朗然亲自出迎,炯炯有神的两眼盯了阮时意半晌, 唉声叹气了一阵, 才把她请入府内。
  偏厅外, 洪轩正陪着一名华服妇人立于雕花门前。
  妇人约三十七八岁年纪, 容颜饱满,妆容精致, 眼角隐有细纹。
  头上所戴是点翠嵌珠的头面, 墨发不见银丝, 一身檀香色苏绣庄重大气, 腕上血玉镯子光华润泽, 打扮彰显尊贵身份。
  阮时意款款而近,素净裙裾翩跹如流云,盈盈施礼:“见过大将军夫人, 见过大公子。”
  洪夫人陆氏神情温婉中微露淡漠, 目睹阮时意的容颜后,难掩惊诧与怔忪。
  洪轩则极力掩饰尴尬,强颜欢笑, 客气招呼。
  当中表情最复杂的, 莫过于洪朗然。
  他花了三天三夜, 勉为其难接受那个离奇现实——死去多年的哥们和爱慕大半生的小阮, 双双恢复年轻面目,以新身份存活于世。
  终究喜悦大于惊恐。
  阮时意此行名为答谢大将军父子对义善堂的大力支持,实为慰问在澜园外丢了面子的二人,同时以老朋友姿态,探听洪朗然的态度。
  所幸,老疯子终于忍住了激动,也不似往时那般表露明显的关注。
  于他而言,如若阮时意没死,并维持五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他或许尚存觊觎之心;但人家变回雪肤花貌的小姑娘,且正牌夫婿赫然在世,他还有何盼头?
  在看到徐赫那张活生生的俊颜时,年年月月叠加的恨意,猝然碎裂。
  原来,因友爱转换而成的憎恨和埋怨,如此不堪一击。
  他已在阮时意“死后”日渐放下执拗,眼下更是无条件成全,并苦劝儿子及早抽身。
  洪轩起初只道父亲不喜阮时意与别的男子不清不白。
  但今日看父亲居然不顾大将军的身份地位,亲迎一位小姑娘,举手投句间中夹带某种热切,真令他这当儿子的苦思不解。
  落座后,洪朗然一改之前的傲慢霸道,方脸时时刻刻挂着欣慰笑意,客套之际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恭顺。
  而洪夫人优雅地品尝茶点,仪态仪表无可挑剔,眸光偶尔落在阮时意身上,疏离意味更甚。
  ——眼前的小姑娘,顶着让她夫婿梦寐以求的一张脸,勾得她儿子心猿意马,她如何能淡然处之?
  偏生对方年纪轻轻,行止稳重,谈吐得体,无从抉剔。
  一番你来我往的寒暄后,话题从慈善义举的进行转移到双方缘起的那幅画。
  洪轩褪去窘意,礼貌地问起,“阮姑娘”是否已遵循“徐太夫人”遗愿,将《万山晴岚图》尽收囊中。
  阮时意笑靥未遮掩失落:“谢洪大公子关心,目前尚有两幅毫无头绪,如若诸位得到相关信息,还请念在两家多年情分上,知会徐家人一声。”
  她这番话不无诚意。
  洪朗然长眸一凝,闪过难言的狐惑。
  阮时意知他好奇,何以徐赫健在,她却非要去寻找他遗失的旧作。
  当着旁人面前,她不便解释,仅对他报以浅笑。
  洪朗然干笑两声:“话又说回来,圣上曾在数年前当面问老夫要过晴岚图……”
  阮时意奇道:“那大将军如何能保留那么多年?还将此画归还徐家?”
  “呵呵,”洪朗然冽嘴而笑,“我也当面告诉他,老臣不乐意。”
  “……”阮时意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洪朗然叹了口气。
  有句话,他没好意思再提。
  ——这幅画作,一是死去哥们的力作,二是他向阮时意提亲的最大的筹码,他岂会轻易割舍?
  所幸他战功显赫,素来直率,皇帝没往心里去。
  后来之所以愿意让“阮姑娘”以画换画,是念在“小阮”走了,他顺带卖个人情,免得把双方关系闹僵。
  阮时意与洪家父子友善交谈,一点点融解此前玄之又玄的气氛。
  洪朗然表现熟络,予人“忘年之交”的感觉。
  洪轩纵然不明白父亲奇诡态度从何而起,对“阮姑娘”一时难割舍,终归按捺矛盾心情,坦然摆出将军府公子、内卫副指挥使应有的风范,温和笑对。
  三人眼角眉梢的细枝末节,尽收洪夫人眼底。
  每每对上洪夫人微妙目光,阮时意总疑心被对方看穿了什么。
  归根结底,女人对于“情敌”的种种最为知根知底,且敏锐程度不亚于痴心无悔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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