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万万不敢让范翕发疯将这些全劈了,范翕这时生气,砍东西砍得痛快;但是日后范翕想起来,必然又会悔得肠子断掉,还会质问身边人为什么不拦着他。
泉安等人好不容易将范翕劝走,泉安再安抚宫院中来还礼物的可怜的长公主府上的仆从。那仆从被范翕吓得脸色惨白,待泉安宽慰几句,仆从走的时候都是恍惚至极的,完全忘了要公子翕还礼物。而泉安看着一院子的礼物,还是让人先将东西收起来。
以防万一。
说不定这礼物还是要给玉女还回去的。
泉安回到宫室,便见范翕清清冷冷、戚戚然然地垂坐,颇有几分伤怀。范翕瞥一眼泉安,心知泉安做了什么。他沉着脸,对此嗤之以鼻,却又面容如雪、眼神若泣。范翕自怜半晌,伤心欲绝,近乎闻花落泪:“她怎么这般无情?”
他伤心无比,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被绞坏了。那个妹妹不是好人,让他牵肠挂肚,又让他惶然凄凉。
泉安意思般地劝了两句,就听年少的公子翕手盖住脸,背身躺上了床,赌气道:“我再不想理她了。”
范翕赌气了一会儿,又蓦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泉安惊愕看他。
看范翕冷冷道:“不行,我要找我母亲吵一架。她怎能让那个坏家伙随便入我的宫舍,翻看我的东西?母亲怎么不拦着?”
泉安:“……公子,你消停些吧。”
范翕不,范翕就要出去和虞夫人吵架。
然后正好碰上他父王在。
范翕被骂了回来,还被责一通。周天子罚他关禁闭半个月。
闹了一夜,范翕沉着脸回到宫舍,不光什么没得到,还被关了禁闭。泉安看他这一通折腾,也是无言许久——毕竟他的公子,就是这么一个爱折腾的人。
哪怕把自己折腾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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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被关半个月禁闭,最大的好处,应该是他心情调节好了,他想通了。
妹妹嘛,总是年纪小,又不懂事。
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体谅她,哄着她才是。
妹妹还回来礼物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再送回去就好了。
范翕准备着手修复自己和玉女的关系,便郑重整装一番,带了厚礼亲自登上长公主府门。因玉女现在不去宫中读学堂了,要见她,只能出宫。按他想法,玉女整日不爱出门,必然就坐在府中等他来。然这一次倒是出了意外,常年不出门的玉女竟然不在府上。
范翕一问之下,原是成家二郎成容风纳了妾室,他妻子有些不痛快,回了娘家,长公主便派自己最温柔、说话最和气的小女儿去劝说嫂嫂,请嫂嫂回家。
范翕和成容风向来不对付,听闻玉女竟然为成容风这点儿破事奔波,他嗤之以鼻,与成容风讥嘲了一番,才离府继续去寻玉女。
范翕在成容风妻子娘家府上,仍然扑了个空。原来玉女又比他早半个时辰走了。这倒显得两人很没有缘分一样。
范翕不气馁,他问清楚了玉女去哪里,再次追去。
玉女这一次在城中一花露苑坐着休憩。
夏日芳菲满园,天色已渐黑。侍女们没有跟进来,玉女恬静地坐在花丛清湖旁,长裙曳地,眉心轻蹙,风情轻绕。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隔花隔云,她的美朦朦胧玲珑,像天上月神一般,出尘脱俗。她目若清湖,眉若伏黛,这般冷清温婉、与世无争,独自垂坐时,整个园林的景观都为之褪色,为她倾倒。
玉女蹙着眉,想着那些烦恼的事情。
今日下午,嫂嫂拉着她,泣着说了许多话。大约是嫂嫂和哥哥明明感情不错,外人送哥哥妾室,哥哥随意就接受了,让嫂嫂气闷不已。而哥哥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觉得嫂嫂很奇怪。嫂嫂非常难过,却也自嘲女子之命,向来如此。初非能像长公主那般身份至高,不然如何求所谓“一生一世”呢?
嫂嫂看玉女一派天真懵然,又柔婉万分,便心生怜爱,劝玉女不要嫁人嫁得太早。正是趁年华正好时,玉女当好好玩几年。嫁人后,就不那般自由了。
玉女虽是替哥哥当说客,但是她有些同情嫂嫂。再从哥哥的事上想到范翕……顿时觉得天下男子其实都一样,都喜欢娇妻美妾、妻妾成群,都喜欢一群美人围着他们。这样想来,真是很没有意思。
她想这些时,肚子又觉得有些痛,于是玉女面容发红,睫毛颤抖,她露出有些迟疑又不安的神情,却仍是稳稳坐着,只眉头蹙得更深了。
直到一道男声唤她:“玉儿!”
玉女抬头,见隔着花草,范翕噙笑向她走来。她眸子眨了眨,看着他走近。他是玉竹一般的美男子,气质纯雅,风度翩翩。他从远道上行道,眉目轻压、似若有情地向她看来时,即便玉女还正在生他的气,她心中都忍不住涌出一丝痴然感。
她便更生气了:长得好看的郎君,就是这样。
范翕走了过来,见她仍然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他顿一下,心想玉儿这次看来是十分生气,才会连礼数都不讲了。范翕更提起十二分小心,面上的笑意愈发温柔。他走到小女郎面前,蹲下来,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替她轻轻呼了下,柔声道:“手怎么这般凉?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是不是还在生哥哥的气?”
玉女:“起开!”
她要把手从他手里挣开,范翕非但不放,还挤着她坐了过来,非要与她坐在一个石台上,搂住她的肩。玉女涨红了脸,睫毛颤抖地躲避,她死命不让,范翕惊疑她的火气怎这般大。他也不敢太用力伤到她,便只是虚虚搂着她,勉强与她坐在一方石台上。
玉女气:“讨厌!”
范翕微笑,知道她这样便是态度有点儿松软了。他低头哄她:“好玉儿,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没有将话写清楚。你误会我了呀。”
玉女抬眸,眨了两下眼。她歪头看他时,又有点儿像质问,又有点儿像撒娇:“我误会你什么了呀?”
范翕仍握住她的手,好脾气地微笑。他肯来找她,自然是成竹在胸:“我知道你看了我的册子,我不怪你乱翻我的东西,但是你看错了。那册子上的名单,都是母亲为我挑的妻子名单,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母亲将你写上去,分明是折辱了你我之情,我才很不愿意的。”
玉女迷茫了:“折辱?”
范翕轻柔解释:“你和她们都不一样的。你在我心中,是最与众不同的。你之前生气,以为我不想娶你。其实不是那样的啊。哥哥是愿意娶你的,你这么好看,天生美人坯子,性情又温柔,平时恬静优雅,人还聪明,还向着我……”
玉女被他夸得脸红,看他还有滔滔不绝夸下去的架势,她咬唇,已经忍不住想笑了。她瞪他:“不要再夸了!哼,你也就是喜欢说好听的话哄我罢了。”
范翕温情款款:“总之,我是太珍重你,觉得娶你,我哪里配得上?我的玉儿,就该在哥哥的心尖上放着,等哥哥宠,等哥哥爱。你自然配得上我娶你,是我配不上你。”
玉女的脸色终于在他的甜言蜜语中好了起来。
她盯着范翕看两刻,忽问:“那你当我是什么?”
范翕柔声答:“自然是妹妹啊。”
玉女眸子一闪,她手从范翕手中挣脱,素手抚摸上他的面容。范翕眨了下眼,却不躲开,就见小女郎的手落在他面颊上。她似在极为细心地看他,研究他。被她这样看着,他从脊椎生起一股毛刺般的酥痒感,思想又忍不住有些歪了……
范翕强忍住自己的危险思想:莫想莫想。
范翕,你可不能是禽兽啊,可不能对这么小的妹妹下手。
玉女确实在看范翕,看他眉若远山,目若辰光,鼻梁挺直,唇瓣润红。他天生长得好,天生一副风流样。他不过十六岁,容貌尚未到达他的极盛时期,就已经这般吸引女孩子。这个小表哥,以后还会吸引更多的女孩子扑上来。
玉女盯着范翕,她太了解范翕了,此时与他对视,又几乎一眼看破他的本质:
说谎成性,随口就来。本质花心,不爱承诺。
她一眼看破他的本质,但他仍是对她最好的小表哥。
玉女轻轻一叹,她小小年纪,却已经尝得了几分自己也不知为何的苦涩。她只要明确知道范翕不是嫌恶她,而是珍重她就好了。玉女张臂,搂住了范翕的脖颈。范翕惊喜,立刻俯下身将她娇小的身体抱入怀中。
玉女在他怀里颤声:“我不行了,你救我啊。”
范翕疑惑,又紧张:“你怎么了?别胡说,你不是好好的么?”
玉女红着脸,她脸贴着他的颈侧,唇轻轻翕动,如蚊子般小声哼:“我来癸水了。”
范翕:“……”
他半晌:“啊?”
玉女涨红着脸:“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范翕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玉女立时又从他怀里抬头,疑心:“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女孩子……”
范翕怕死她来疑心他了,她生气后必然又不理他。他连忙赌咒发誓:“你忘了我自来身体差么?我自小被逼着看许多医书啊,我还是知道……嗯,癸水是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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