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吴国是和范翕商议过的,范翕本就答应过吕归,自然点了头。
如今玉纤阿再旧事重提,范翕依然是可有可无地点头。吕归要娶妻子,成家立业,对范翕来说也算好事,他没什么意见。
然而玉纤阿观察范翕平静的脸色半晌,含笑说道:“公子也知,吴国九公主远嫁来洛,人生地不熟,未免怯场。我昔年又与公主有过主仆情谊,公主待我十分不错。是以,我欲帮公主做主,操办她的婚事。公主嫁人前,我想去园子里陪公主住两日,说说话也好。我并不愿以王后身份,和公主疏远了。”
范翕原本还平静的脸色,听她说她要去陪奚妍时,他脸色一僵,握住了她的手。
范翕紧张问:“你要去多久?是整整一日么?”
他每日里除了见朝臣,剩余时间都是如鬼魅般在玉纤阿身边闲晃,和玉纤阿玩耍。若是玉纤阿走了,他多无聊。
但是,他并不愿作出强硬霸道样,哪里都不许玉纤阿去。他怕自己态度强硬些,玉纤阿误以为他又想囚禁她……范翕有些怕了当日的事。
范翕思来想去,勉强露出一大度的笑:“一整日,便一整日吧……我不是那般不讲理的夫君。”
玉纤阿盯着他。
范翕脸上微弱勉强的笑意越来越僵,渐渐皲裂。他意识到她的意思,只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玉纤阿道:“……我本来想说去一个月。”
范翕大惊:“……”
他失魂落魄,唇紧抿,看她的眼神几分锐利森然。他情绪几变,正要发作时,听玉纤阿若有所思问:“不如陛下随我一起去?那园子建在洛邑,离王宫也不太远。”
范翕盯她许久。
他先是惊喜,然后就疑神疑鬼般问:“你是不是在同情我?觉得我整日独来独往,很可怜?”
玉纤阿心中确实怜爱他,他自生了病,精神不太好后,就总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很多时候她见他,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静坐。这偌大的王宫,若是没有她陪他……他该多可怜。
但是玉纤阿自然不能这样说。她斩钉截铁地否认范翕的猜测,并温情款款道:“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公子每日与我一起玩,哪里就寂寞可怜了?我只是觉得既然成了亲,夫妻同进同出,正是常理,所以我才问公子随不随我一起去。”
范翕这才欣然放心。
他笑一下,语气轻快许多:“我自然愿意。”
玉纤阿却又蹙眉为难:“然而若是公子与我走了,那整日来回往返王宫,恐不方便……”
范翕不以为然道:“暂时改三日一朝吧。”
玉纤阿眼中轻轻地笑一下,因自己的目的再一次达到。她却仍做戏做到底,忧心道:“如此懒怠,似乎不好?”
范翕温柔地搂住她的肩,柔声:“玉儿,你太傻了。这有什么不好的?昔日我父王做天子时,他常年都是三日一朝,我见也没误过什么事。”
玉纤阿一愣,然后疑心:“既然不会误事,为何你上朝上得那般勤勉?我之前以为你是效仿你父王。或者是你学的你兄长?”
范翕奇怪道:“我干嘛要学他们?我父王国都被他自己弄得没了,我兄长一日天子都没当过。我何必学他们?”
他又垂目,略有羞意,含笑道:“我上朝如此勤勉,只是因我睡不着,比较无聊。我又不想吵得你与我一样睡不好,就只能上朝了啊。”
范翕真情实意地惆怅道:“我还想将朝会时间再改早一个时辰,有个老头子当朝就要撞柱相抗,我才罢了。这帮臣子,太懒了。”
玉纤阿:“……”
她这时真的有些同情那些朝臣了。
看来将范翕带走一段时间,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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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如今已经是大周王朝的王后,她不说召奚妍进宫说话,竟然纡尊降贵,亲自去园子去见吴国九公主。奚妍公主受宠若惊,见到玉纤阿又分外开心。
这些年来,奚妍身边发生了很多事。她离开过吴国,之后又回去。她长大了很多,懂了很多道理。昔日她总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为吴国谋地位,而今,她也心甘情愿履行一个公主的职责——
更何况,这是吕归争取到的。
奚妍已经不再是少时那个单纯的小公主了。
她不再是以前的她,却还能在洛邑见到玉纤阿,就好像之间这些年的距离,在两个女郎见面时,都倏忽消失了。
奚妍扶住玉纤阿,拉着玉纤阿一道进屋。奚妍目中晶亮,不停回头看玉纤阿。奚妍忍不住笑;“真好,玉女,我们又见面了。”
玉纤阿噙笑:“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你远道来洛,身边寂寞,我与你差不多,你可常进宫与我说说话。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大可向我直说。”
奚妍笑道:“我也不必直说啊。你这般聪明,什么是你料不到的?玉女……”
奚妍拉着玉纤阿的手,要带着玉纤阿进内室说话,但她忽一怔,回头向身后看。见天子慢悠悠地跟着二人,直裾修身,长冠琳琅,范翕丝毫没有停下步让出空间的意思。奚妍惊疑地回头看了范翕好几次,范翕都施施然地跟着她们,面容如雪如霜。
奚妍尴尬地向天子行了礼。
范翕幽幽道:“你们姐妹好好说话便是,不必管我。”
他说得寥落自怜,偏又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奚妍更尴尬了。
范翕杵在那里,导致很多女儿家的私房话,奚妍都不好和玉纤阿直说。
奚妍拉着玉纤阿,欲言又止几次后,小声抱怨:“你为什么要带他呀?”
奚妍始终不喜欢范翕,又畏惧范翕。
玉纤阿回头看眼范翕,微笑:“没办法,他现在是我夫君。我不能抛弃他啊。”
玉纤阿看范翕时,范翕对她温柔一笑。
让一旁的奚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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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九公主在洛邑举办了婚礼,吴王奚礼忙着国事,只给妹妹备了大礼。奚礼虽没来,隔壁邻国的越国大司徒薄宁,却和他的妻子楚宁晰一起来洛,庆祝吕归和奚妍的婚事。
婚事之上,办宴时,楚宁晰躲开人群,私下求见了范翕。二人在一远离婚宴的凉亭下说话,范翕背身而立,楚宁晰向范翕告知楚国现在的情况,又说楚国现任王君十分不错。
范翕淡淡的,并未回应什么。背身修长,袍袖在夜风中轻轻扬起。
楚宁晰盯着范翕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酸楚。她张口,却不知除了政务,还能说些什么。昔日她和范翕见面总是针锋相对,互相嘲讽。而近日范翕沉默寡言,幽幽冷冷什么也不说,楚宁晰又觉得很多时光远去,旧日的公子翕再也无法回来了。
范翕见她良久未言,才偏头冷淡问:“你还有什么话?”
楚宁晰回过神,收敛自己情绪,道:“没什么了。我已打算从楚国将势力撤退,楚国日后的事情,我再不管了。今后,我便只是越国大司徒的妻子……我也该好好履行妻子的责任了。”
范翕淡淡点头。
楚宁晰忍不住道:“你……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你不如……生个孩子吧?”
范翕意外地回头,没想到楚宁晰会来这么劝他。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急而软的脚步声。一个小男童由远及近,闯入凉亭附近,口上嚷道:“母亲,母亲!”
楚宁晰一下子回头,她原本身形笔直,一丝不苟,听到那孩子的唤声,她面上一下子柔软。眼睛看到男童,楚宁晰更是眼睛都亮了,奔过去将小男童抱入怀里。然一抱人,楚宁晰便震惊:“玥儿,你怎么了?你父亲呢,他不在么?你这偷用了谁的口脂?怎么往脸上抹?”
她目光严厉,四处看人,想找出是谁没有好好看好自己的儿子。她这般目光一梭,冷不丁抬头,与范翕目光对上。
范翕皱着眉,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们:“……”
楚宁晰:……他在嫌弃她儿子的胡来么?关他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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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无聊又好奇地在凉亭待了一会儿,看楚宁晰怎么哄他的孩子。因为楚宁晰不是一个耐心的人,甚至是一个有些凶的女人。但在她儿子面前,她那般温柔耐心,让范翕兴味非常。
不过看了一会儿,范翕就不耐烦了,他嫌弃地看着楚宁晰的儿子,觉得这小孩子也太傻太麻烦了。
之后范翕随便寻了借口离开,夜里参加婚宴,天子和王后坐马车回宫时,坐在车中,范翕就向玉纤阿说楚宁晰那个儿子的麻烦。
他大惊小怪,又幸灾乐祸:“我看薄宁一表人才,楚宁晰也长得不差,他们的儿子却傻兮兮的,大人说什么都并不懂。还有那小孩儿把自己弄得可脏了,半天说不出话,只知道哭……楚宁晰和薄宁的孩子未免太傻了。”
玉纤阿无言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柔声问:“公子是嫌小孩儿烦?”
范翕道:“是啊。”
玉纤阿沉默。
昔日范翕曾多渴望过他的孩子,现在他却早没有了那般执念。
范翕登位一年来,朝臣拐弯抹角操心他的子嗣,他却一点也不上心……玉纤阿轻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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