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急地搂她:“咱们、咱们……咱们……歇了吧?”
玉纤阿逗够了他,才笑着握住他的手。玉纤阿柔声:“公子,我们是在丹凤台。你若是忘情,我身边没有避子汤。你就忍一忍吧。”
范翕敛目,含羞而笑:“可是……我为你带了避子汤啊。”
玉纤阿:“……”
他抬头,瞥她震惊的神色一眼。他突得大笑出声,自觉自己报了仇,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横抱起来走向床榻。他将她向床上一扔,女郎就着他扔出去的姿势在褥间滚了几圈,滚向内侧。
范翕膝盖磕在了榻板上。
他笑出声来。
他笑得开怀,三年来,难得有这般肆意、轻松的时刻。
将身上的阴气郁气一扫而空。
他温柔而眷恋地看她,与床上那女郎双目交织——果然,他还是最喜欢和他的玉儿玩。
他的玉儿这般有趣。
只有玉儿能接住他的招,和他你来我往地玩。
有她在,这世间纵是再没有其它交心之人,又有何惧?
江山与美人,皆他掌中物。
然范翕始终最爱,美人纤阿。
第135章
帷帐纷飞,夜火重光, 萤火重新隐入草木间。
——
山空松落, 夜永且寒, 一夜月照清荷。
悬于天际的月亮光华皎洁,被拉扯着向下。满天云飞, 下方清湖无边, 荷花正盛。
“噗通”一声巨响。
月亮跌入了水中。霎时间, 见得叶嫩花初, 水溅兰桡。月华泛着明亮而温和的光,被正片清湖笼罩, 被荷花荷叶包围。
枝缠叶浸, 水月交映。
明月被拉入水中, 招摇飘荡间,它遥遥落落地, 一点点向下拽扯。同时间, 月亮温柔明婉的光, 也照亮它周边水光荷影、青荇纵横。
它与湖水、与清荷纠缠。若远若近, 偏又形影不离, 永是跟随。
漫漫长夜,湖光山色,天地皓然。
——
次日,范翕依然留在丹凤台, 且陪玉纤阿玩乐。
并不伪装自己的面容。
梓竹还是自觉去到了范翕身边, 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本就活泼机灵,又被玉纤阿调教得分外了解范翕。梓竹不声不响地去伺候范翕的日常,口上恭恭敬敬地称呼范翕为“王上”,范翕需要什么他都立刻奉上,范翕不需要时他就默然隐身。
如此范翕更怒!
觉他心机颇深!故意装出这副行事妥帖的模样,想替代泉安的位置。
但是经过玉纤阿昨夜警告,范翕并不对梓竹做什么。他只是刻意刁难梓竹,玩弄梓竹,故意吩咐梓竹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梓竹依然沉默承受,都没有向玉纤阿告状去。而范翕冷哼一声,觉得此人还算知趣些。
只是他依然讨厌梓竹,依然想法子让梓竹受不了他,好请辞离去。
这期间,范翕又在丹凤台多留了两日。
到此,成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恐当今局势,公子终于占了上风,不再如昔日那般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了。他心中不觉为公子高兴,正想寻机会问公子具体情形时,没想到他还没找公子,公子先来找他了。
范翕施施然行来,高贵清雅,在丹凤台两日,他被玉纤阿养回了一派贵公子矜淡的风格。成渝看范翕一眼,隐约在他身上看到昔日公子的形象。但是范翕往榻上一倚,长腿搭在木板上,作出屈膝漫坐的姿势。这番霸气十分的坐姿,就是昔日范翕绝不会做出来的。
范翕懒洋洋瞥一眼成渝。
他声音淡而冷,不再是和玉纤阿说话时的那个调调:“说,玉儿这三年来,和哪些男人往来过。”
成渝:“……”
因距离太远,传讯不方便,很多事不会在信上说。但是成渝也没想到,公子会当面要从他这里知道这些事。
成渝低声:“……公子是不信任玉女?”
范翕漠声:“我自然信她。但我信不信她,和我需要知道她身边围着她转的男人有何关系?她哪怕一个男人都没见过,我也依然要问清楚。”
他瘦长手指半屈,在膝盖上一磕,颇有摧金碎玉之寒意——“说!”
成渝低头,便将玉女三年来在丹凤台上的生活一一告知。
——
而同一时间,玉纤阿也让姜女叫来正在丹凤台中好奇转悠的吕归,问起吕归这三年来,范翕身边可有什么女伴。
坐于案后,让侍女为吕归敬上茶,玉纤阿声音婉婉如春风细雨:“公子已二十一,常做君王,身边定无可能没有女伴陪伴。郎君既常日跟随他,当知他是否与女郎过度亲昵,他是否留过什么女郎。”
吕归顿时替范翕委屈:“女郎怎这样疑心王上?王上一直在等女郎回归,我看着都替王上苦。女郎这样多疑,未免显得情薄。”
玉纤阿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料到昔日对范翕看不上眼的吴国郎中令吕归,有朝一日居然会向着范翕说话。她婉婉而笑:“我并不疑心他啊。我只是要弄清楚他与哪些女郎往来过,我好心中有数。”
吕归说:“可是王上都不曾疑心你……”
玉纤阿不以为然:“你信不信,他必然寻机会,把我身边的成渝、姜女,包括梓竹,全都背着我审问一遍?我并不觉得他是不信任我,他只是习惯如此。”
玉纤阿微笑:“而我既然一心跟随他,自然也不该一味避于后方。我既然可以从各方面知道他的生活,我为什么要装作不懂,非要让他来说呢?很多事情,当事人都是不愿说的。”
正如范翕的心病一样。
范翕是不愿意对任何人剖心的。
他宁可花三年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也不愿让玉纤阿陪在他身边三年,看他三年时间是如何日日煎熬、备受折磨的。有些人需要旁人看护,有些人既需要看护,又羞耻为人所看护。
后者正是范翕这样的人。
这才是玉纤阿顺了那三年之约的缘故——范翕并不想她看到他是如何一步步堕落的。他宁可给她看他最终的样子。
吕归怔然。
有些不懂玉纤阿和范翕的相处方式。
在他看来,爱一个人,便是无限度地信赖,不该多疑多思。但显然范翕和玉纤阿都是多疑之人,他们和对方相处时,都要问清楚对方的方方面面。只是一个人说他们不信,他们要很多人说,要控制整个事件的走向。
于范翕和玉纤阿来说,爱除了是爱,也是战争。
这场战争不见血不见尸,却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爱就是战,就要战!你若是不服气,就来征服我。你若是无法征服我,那便换我来征服你。
吕归盯着对面的玉纤阿。
玉纤阿对他点头含笑,手臂一展:“郎君可以讲了么?我要事无巨细,只要郎君记得的,都要说给我听。若是郎君愿意,他的所有生活,都可以对我道来。我耐心很足,我们有一整日的时间可以讲。”
——
丹凤台又在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在荷叶上,露珠圆润,水雾蒸腾。
玉纤阿独自一间,听吕归将范翕三年来和陌生女郎们如何相处,有哪些女郎爱慕过君上,有哪些女郎和君上多说过几句话,有哪些女郎绞尽脑汁想接近君上;
范翕同样独处一间,闭目养神,顺便听成渝将玉纤阿的生活。玉纤阿自囚于丹凤台,她这边和男子就没什么接触。顶多是和成家人写写信,公子湛不断地来信送礼。但是好在公子湛现在也成亲了,总算不来打扰玉纤阿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听说姜湛成亲了,范翕唇角噙一丝笑,有些冰凉,又有些了然。
成渝看公子闭目后那玉白的面容、唇角的笑意,他忽然福至心灵,小声问:“公子好似完全不意外。莫非公子湛成亲之事,公子在其中动过什么手脚?”
范翕道:“那是自然。姜湛成亲的夫人,还是我为他选好,推荐给卫王后的。我帮卫王后阵营再添一助力,王后若是知道了,也会感激我的。”
成渝惊道:“公子……和秦国结盟了?”
范翕嗯哼一声,慢悠悠:“北方诸侯的龙宿军为我所控,能结盟的,能许约的,我都大大方方许了个遍。齐卫二国相斗,我来得利,这是多好的事。”
成渝低声:“那……之后公子可要守约?”
范翕懒怠道:“到时候再看呗。政治家,谈什么守约,只看利益而已。”
他睁开眼,默然思量着。
卫天子让他抓住了这个空处,是因为卫国和齐国斗得厉害,卫天下想要压下齐国,就需要用范翕。毕竟北方诸侯们,原本就因利益瓜分不均,而向着齐国多一些。诸侯大国们多多少少对卫天子有些不满……而齐国嘛。
齐王野心倒是大,但齐王年纪实在是太大了。齐王不舍得放权,自然也无法让人相信了。
反是范翕……那些诸侯大国看范翕力单势薄,又如此年轻,还是天下人公知的身体不好。和这样的人结盟,多好拿捏。
范翕心中冷笑,请君入瓮之局已成,接下来就是他一一攻破了。
他这几年来,不怎么用心养好身体,总是以一副病弱模样见人,除了是因他确实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外,他还是想用这副羸弱模样让人放松警惕。他现在懒得在态度上装好脾气了,就干脆点儿,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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