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摇摇头道:“不碍事的,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逝者如斯夫,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坚强起来。如今怀恨的只是这些年来没有为刘家留下一儿半女继承香火。不过子嗣之事原本就是天意,也不能强求。”
庾遥道:“难得少夫人心思如此通透。”
韩氏起身道:“三位请在此再休憩几天,我这就回去将那株九星连珠炼成丸药。药成之时自会请药童送来,温公子只要服下,身体应该就没有大碍了。不过余毒损伤不小,恢复武功之事急不得,须得慢慢来。”
幼薇、温苍和庾遥对望一番,心中无限感慨,可都喜上眉梢,少不得多多地拜谢。
韩氏道:“三位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我也只是尽力而为。毕竟涉及十分繁复的毒性药理,丸药服下之后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你们也要事先想好啊。”
温苍道:“左右如今也是等死,倒不如一试。”
幼薇也点头道:“自然是要试试的。”
庾遥在旁边也点了点头。
韩氏拎起木箱,缓缓地施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第一九九章 蔓引株求
待韩氏走后,庾遥方才开口道:“这少夫人制成的药,只怕是吃不得。”
“吃不得?这从何说起?”温苍疑惑不已。
幼薇道:“兄长的意思是?”
庾遥点了点头。
幼薇默然良久,不再作声。
温苍不解其中深意,问道:“你们兄妹这是打得什么哑谜?”
庾遥道:“你难道不觉得留园少主之死有些蹊跷么?”
温苍眉心都要拧作一团,说道:“蹊跷?当时我们一同进去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啊。况且官府都已经定案了,还有什么蹊跷?”
幼薇道:“少夫人的确有嫌疑,可是我一时想不到她所用的手法究竟是什么……”
庾遥道:“是啊,猜不到手法这事情就棘手了。毕竟在大理国境内,而且官府已经盖棺定论,想要推翻不太容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可还是理不出个头绪。原本对她给温苍医治并不抱什么期望,我愿意留在此处也是不想有人不明不白地枉死。既然被我们碰到,总是一段缘分……可是想不到她竟然真有法子给温苍医治。但怕就怕九星连珠能救命是真,别再掺进去什么其他的东西,到时候受制于人可就更难办了。”
幼薇道:“兄长思虑周全,的确如此。”
温苍被他们二人说得一头雾水,却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便问道:“你们是说留园少主之死是少夫人所为?”
庾遥点点头道:“世上诡变之事甚多,可是你们可曾听闻过有儿女为父母殉死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父母年迈,余下的岁月必定不比子女多,若是所有子女都因父母之死而寻死觅活,自寻短见,那人世间还何以为继?”
幼薇附和道:“不错。虽然凶徒将此案布置得天衣无缝,让我们至今看不出她的手法,可是这自尽的动机却是最大的破绽。”
温苍道:“即便少夫人有嫌疑,可是她又有什么动机呢?”
庾遥道:“我记得那一日,花童说过,他家少主与少夫人是吵了一架后,少夫人才出走的。虽然说他们因何争执,我们并无线索,可是少夫人可算是最后一位见过死者的人,一时激愤杀人也说得过去。”
温苍疑惑得扶额说道:“可是官府的人查验过了,留园少主是在少夫人走了好些日子之后才死去的,她一介女流,如何能做到隔空杀人?”
庾遥一时也回答不出,只是低着头思索。
温苍又道:“即便少夫人有作案的嫌疑,可是也不见得会害我吧,她制成的药为何吃不得?”
庾遥抬起头,突然冲温苍笑道:“你难道不觉得少夫人的眼神常常在你身上停留么?”
温苍被他说得羞惭,苍白的脸色骤然一红,说道:“庾兄怎么又拿我取笑了,这……没有的事。”
庾遥道:“你身在其中,竟然都不知晓?我冷眼旁观,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不信你问幼薇,她一定也瞧出来了。”
温苍和庾遥随即看向幼薇,只见她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苍问道:“幼薇?庾兄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幼薇突然听到了温苍的询问声,抬起头来,眼神茫然。
庾遥道:“在想什么呢?”
幼薇略一沉吟,解释道:“我在想,当初在宫里,符妙容的解药是她院子里的金花草,而这金花草解毒不靠枝叶,而是用香气就可以让兄长醒过来。那反过来呢?香气是不是也可以下毒?”
庾遥眉心一蹙,说道:“你是不是又闻到了什么?”
幼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初次见少夫人时,我就发现她身上自带着一种香气,虽然十分幽微,可是却分外奇特,我在别处从未闻到过类似的香气。而她卧室的那副韩道融的画上也散发着一种香气,与少夫人身上的香气不同,但是也非常特别。我在想,这些香气与刘成叙的死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庾遥微笑着颔首道:“如此说来,的确蹊跷,不过若我们想知道究竟其实也不难。”
幼薇道:“兄长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庾遥看着温苍轻笑一声,说道:“算是一招美人计吧!”
☆、第二零零章 毒花谷主
隔日一早,幼薇、温苍和庾遥三人就离开了万千小筑,走到了少夫人韩氏所居住的紫红楼。
正巧迎面碰到韩氏出了门,正欲往灵堂走去。
韩氏见到他三人来到,便见了礼。
庾遥拱了拱手,明知故问道:“少夫人,这是要去灵堂吗?”
韩氏道:“正是,庾公子可是有事?”
庾遥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求于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氏道:“请进屋坐下说吧。”
于是,韩氏将他三人引入屋中。
幼薇、温苍和庾遥都落了座。
庾遥暗中向温苍使了个眼色。
温苍便开口道:“少夫人,我病中无所事事,倍感无聊。且我平日里最喜欢品鉴书画,不知您可否将令尊的画作借我几日?我担保一定原封不动地归还。”
韩氏脸色不由得一变。
幼薇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韩氏道:“不瞒三位,这画并不是家父赠予我的,而是多年以前,家父与家母初识之时,家父画给家母的。因是双亲的遗物,所以不便出借。”
庾遥道:“这不打紧,若是不便出借,我们就在这楼里看就是了。少夫人只管前去守灵,若是信不过我们可以留两个小童在此看着我们。”
韩氏笑容僵硬,说道:“若是三位想要品鉴这幅画,我今日就在此作陪好了。”
庾遥笑道:“这恐怕不妥吧。”
韩氏道:“迟一些不碍事的。”说罢就自行上楼,将韩道融的画取了下来。
少顷,韩氏手持卷轴徐徐步下楼梯。
庾遥轻轻在身后推了温苍一下。
温苍于是上前对韩氏说道:“多谢少夫人。”
韩氏没有多言,只是缓缓地展开卷轴,并将底轴递到了温苍手里,与他一道将韩道融的画铺展开来。”
庾遥对幼薇道:“幼薇,你走近些,仔细瞧一瞧。当代画中圣手的佳作实在是难得一见。”
幼薇笑盈盈地走上前来,与那画纸越贴越近,口中说道:“兄长说得是,我可是要好好看看。”
幼薇越贴近画纸,那清幽的香气就越清晰。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少夫人韩氏身上的香味也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
幼薇站直了身子,转向庾遥点了点头。
庾遥于是说道:“可看仔细了?”
幼薇道:“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珍品。”
庾遥笑道:“你温家哥哥爱画成痴,你不如替他拿着会儿,让他也能细细赏一番?”
幼薇于是也笑着从温苍手中接过底轴。
温苍靠近画纸,抽动了一下鼻翼,说道:“这画中似乎有一种不寻常的香气。”
韩氏脸色大变,一边试着将卷轴卷起,一边说道:“温公子身体羸弱,还是回万千小筑多加休息吧。”
可卷轴卷到底的时候,韩氏却发觉幼薇没有一丝想要放手的意思。
“庾姑娘?”韩氏试探着轻声唤了一句。
“少夫人,何事?”幼薇只是语笑嫣然地看着她,仍不放手。
韩氏无奈说道:“这画我该收起来了。”
庾遥在一旁笑道:“少夫人,忙什么?方才我这温兄弟说这画上似乎有一种香气,究竟是什么名堂?还烦请少夫人为我们答疑解惑。”
韩氏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说道:“香气?哪有什么香气?”
庾遥对温苍道:“少夫人说没有,你是不是闻错了?”
温苍道:“错了?不可能啊!那我再闻一下。”
温苍说罢就要再次贴近画轴。
韩氏伸手拦住,然后又对幼薇说道:“庾姑娘,我敬你是客,可是你死死把住我传家的宝贝不放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