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又要被缟素披覆了。
一切人生的悲苦都被掩盖在哀乐与哀礼之中。
登基不久就连续死了两位皇后,皇上克妻之名可算是做实了。
民间的传言更玄,都说是皇上天生神力、武功盖世、智勇双全,是男人之中的男人,所以他身边的女子都被他吸尽了阳寿,年纪轻轻就都身心折损而死。
幼薇等人得知小符后的死讯之时,业已到达青州城内。
他们在一家悦来客栈歇脚,打算明日出发去往蓬莱山。
众人安顿了行装,转身下楼用膳,便听到邻桌正在议论纷纷。
“听说小符后比她姐姐——已故的宣懿皇后还小上好几岁,鲜嫩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可惜啊,这回真应了那句话——辣手摧花。”
“别瞎说!皇上已经让礼部拟定了谥号,应该尊称为纯懿皇后才是。”
“是,是,是!不过咱们皇上命中是不是犯点什么啊?难道不请个方术高人指点一下吗?看看能否破解?”
“你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天潢贵胄的事情,你操什么心?”
“哎呀!我这是担心过不了多久皇上再娶上一位年轻貌美的皇后娘娘,然后捱个一年半载就又没了!皇上还没有后嗣继承皇位呢!看来是势必要再娶的。听说啊,吴越和清源进献的两个妃子也都死得不明不白的。难道也是……”
“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胡沁什么?小心官府当差的把你抓起来!”
“我怕什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真要抓我,我转身就跳到海里去!”
“我看你才应该快点说一门亲事,省得整天胡思乱想!”
“我倒是想啊!哪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啊?”
“哎?我看那里有两个姑娘模样不错,要不要帮你说和说和?”
“得了吧,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我可伺候不起。就吃那么一点饭,哪有力气伺候我老娘?”
“哼,你刚才不是还心疼皇上的女人吗?这会儿怎么见个模样标致的动也不敢动了?”
幼薇侧耳听着,心中越来越气,随手扔出两根筷子,正巧插在那一桌正中位置的瓷盘里。
桌边的人定睛一看,见那木筷穿透了瓷盘,直插进木桌半寸。
“女侠,女侠饶命!”
“饶过我们吧!”
那两个汉子吓得站起身,边说边往门口挪动。
“还不快滚?!”幼薇怒道。
话音未落,那两个人往掌柜的面前扔了几文钱便跑得没影儿了。
庾遥饮了一口茶,笑道:“这些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连我们余女侠都敢招惹,真是嫌命长!”
王渊也道:“莫气,莫气!这些人闲饥难忍,随口胡说罢了!”
王渊对这些宫禁秘事颇有兴趣,但是碍于幼薇身份敏感,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
更何况,雪卿在旁边,他一个大男人没事儿乱嚼舌头也怪没品的,于是就硬生生地忍下去了。
☆、第一四三章 山林野趣
幼薇秀眉一挑,说道:“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山呢。”
温苍道:“我已准备了些薏苡仁、槟榔子,大家今天夜间就先服下,明日上山之前更要多多服用。还有雄黄、苍术等,用来熏蒸衣服。”
庾遥道:“蓬莱山瘴气环绕,如果不提前预防,很容易中毒。大家一定要照做。”
众人点点头,用过膳食之后就各自回房准备。
王渊虽然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但是出门在外,有美相伴,想必是心情大好。
于是又是帮忙熬药煮水,又是熨烫衣物,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计,忙得不亦乐乎。
庾遥乐得清闲,只是冷眼瞧着他忙来忙去。
温苍心有不忍,想要上前帮忙,也被他婉拒了。
这一夜里,众人心怀对于明日的希望,便都得以安眠。
蓬莱山处在万流归海之地,常年阴湿多雨,因而泉溪争流,山高水长。
其中无数灵泉,星罗棋布,常年饮用可以延年益寿,病邪不侵。
古树名木更是有千百种之多,茂林满山,合围高木不知繁几。
更不用说那些漫山遍野,采之不尽的草药了。
蓬莱山脚下,无数山民居养在此,生生不息。
但是因为山势过于险峻,山路崎岖难行,一不小心便是跌入万丈悬崖,尸骨无存,因此山麓之上就甚少有人烟。
而青鹊老人就居住于凡人难及的山巅。
那里气候寒冷,却是个世外之地,最适合练功修行。
青鹊老人赠医施药,福泽乡邻,广受赞誉。
幼薇等人从山脚下的村落一路走来,都有热心的村民指点迷津。
听说他们是来找青鹊老人求医的,要登到最高处,还拿出家中的厚衣服和棉被相赠。
幼薇他们推脱不掉,只能收了,暗中又在村民家中放了些银两。
“这里民风淳朴,真是个好地方!”王渊笑道。
王渊从小到大从来没出过京城,这次有机会游历,还时时能够见到朝思暮想的佳人,心情着实不错。又见蓬莱山附近的山民热情好客,便想到,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携雪卿隐居于此,那真的是想起来就会乐出声的好事!
反正京城的功名利禄也不是他能驾驭的东西,舍弃了也没什么可惜。
众人一路披荆斩棘、小心翼翼。
可是刚走到山腰附近,庾遥体弱,便受不住寒瘴之气了。
温苍连忙去了一颗原本是治愈寒毒的药给他服下,又同幼薇一道输真气到他体内。
在一四方亭内歇息了片刻,庾遥方才好转。
“你们是什么人?”
幼薇等人的心思方才都在庾遥身上,并未发觉已有人靠近。
况且来者脚步着实极轻。
众人抬眼望去,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青衫磊落,与山间林木之色融为一体。
庾遥强撑起病体,说道:“在下姓余,这几位都是在下的亲人朋友。家父二十年前曾经与青鹊老人结为忘年之交,在这蓬莱山习武论道长达一年之久。下山之时,青鹊老人明言,他的后人今后若有需要,尽管上山求见,莫不相允。”
那人道:“你有病?”
庾遥道:“实不相瞒,在下此前身中无名奇毒,以至于昏迷不醒。随后虽然以金花草解毒,却落下病根儿,以至于身体羸弱不堪,武功全失。此番上山便是求见青鹊老人,盼望他老人家能够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予以救治。”
那人细细端详了一下庾遥的面色,微微颔首,说道:“看上去所言不虚,可若要证实,还需让我把一下脉。”
庾遥道:“请。”说罢亮出自己的手腕。
那人上前几步,将背上的药篓卸下,放在亭子旁边。
手指搭上脉息的瞬间,庾遥感觉到一股寒意,从他指尖传来。
此时晨露滴翠,正是由冷转暖的时辰。
此人攀山采药,又通医术,想必是青鹊老人座下之人。
“你没有说谎,的确七经八脉损伤大半,武功自然是没有了的。”那人探过脉息之后说道。
庾遥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是青鹊老人的高徒?”
那人道:“在下林东,是个孤儿,从小被收养在山上。可惜我资质平庸,一直没能让爷爷正式收做弟子,只不过看得多了才学会了些皮毛。”
“原来是青鹊老人的孙辈,失敬失敬!”温苍在旁说道。
想不到,林东听到了这句话,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说道:“你的气息……你会武功?”
温苍被他问得愣住了,中毒受伤的又不是他,他会武功有什么稀奇?
此刻林东眼中已都是敌意,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身怀不俗的武功,上山来做什么?与前些日子的那伙贼人是不是一伙的?”
幼薇道:“小哥,你看我们身为女眷,还带着病人,怎么会是贼人呢?”
林东“哼”了一声,说道:“那伙贼人也是有男有女,带着病人。你这姑娘原来也是练家子,隐藏得好深啊!”
幼薇道:“小哥,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求医问药,并没藏什么歹心。我兄长遭奸人所害,请务必通报青鹊老人,替他诊治。”
林东没好气地道:“我奉劝你们一句,早些下山去,否则,我爷爷座下的弟子可都不是好惹的!即便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小姑娘都能将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幼薇笑道:“小哥,我们好端端地来问诊,为何要派人来打我们呀?更何况,我兄长既然说了家父与青鹊老人有交情,你只管回去问问便知我们是否在说谎了。”
林东道:“你们这些贼人别再假惺惺的了,爷爷被你们暗算偷袭,至今还在闭关静养,谁也不见,你们让我问谁去?”
幼薇等人都愣了一下,想不到前些日子蓬莱山中竟然出了大事,青鹊老人也受了伤。
幼薇不甘心,仍好言好语地说道:“小哥,我们真的不是歹人,你看我兄长病成这个样子,如何是能装出来的?若是青鹊老人闭关静修,不愿见人,能否请他的弟子来为我兄长诊病?也算我们千里迢迢到此地,没有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