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接过东西,眼眶就有些湿:“这些年我也没能帮上姑娘什么,好在姑娘……”
她哽咽了一下,拿手背蹭了蹭眼睛才又郑重地向凝洛说道:“姑娘,你是林家嫡出的大姑娘,很多事都是应当应分的,对那杜氏不必太过忍让。”
凝洛微笑着点头:“嬷嬷放心。”
看着李嬷嬷的身影在那小后门处一闪便不见了,凝洛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也不用人扶便上了马车。
白露见她情绪似乎不对,倒不像是刚与故人叙过旧的样子,却像是要与什么人对簿公堂一样,便陪着小心问道:“回府吗,姑娘?”
凝洛在马车中坐好,稳了一下呼吸才沉声道:“去宣墨斋。”
白露一听凝洛不容置疑的语气便知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当下便吩咐车夫赶路,并无二话。
凝洛定定地看着车帘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心中却将李嬷嬷的话又回味了一遍。
她小时候真的以为李嬷嬷是回家看孙子的,还暗自伤心了很久,因为她觉得李嬷嬷是喜爱她的,就算是要回家看孙子也不该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离开,也不该突然的消失。
那种消失对还是孩子的她是有伤害的,那时候李嬷嬷是她唯一信赖的人,可就是那样的唯一,却会突然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不见。
她甚至还对李嬷嬷有过怨言,却不知道李嬷嬷当年竟是被赶出林家的。
被杜氏赶了出去。
凝洛相信李嬷嬷的猜测没有错,杜氏绝对就是因为看李嬷嬷对她好才赶走的,杜氏就是见不得凝洛好,哪怕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凝洛一只手狠狠地攥着坐板的边缘,用力的手指渐渐发白。
就算杜氏构陷她和沈占康的时候她都不曾如此愤怒,如今只要想到年幼时的自己便被杜氏使手段,她竟然再难以保持平静的模样。
杜氏在家中一手遮天了这么许多年,是时候拨开重重迷雾让林成川看看天空的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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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宣墨斋的时候,那伙计一见凝洛便一溜小跑地跑了过来:“姑娘!您可算来了!”
这话却让凝洛一怔,这伙计在等着她不成?
不等她发问,那伙计便向她深深地施礼:“上次那鸡血石镇纸,我们东家怪我向姑娘收多了钱,说姑娘再来买东西便不能再收银子了,我一直等着姑娘来呢,只盼着能把银子还给姑娘,这样也好了了我这一桩错事!”
却原来是为这事,凝洛向店内扫视一遭问道:“你们东家在不在?”
伙计直起腰一愣,然后老实答道:“东家今日不曾过来。”
凝洛的眼神回答面前的伙计身上:“他每日都过来吗?一般什么时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伙计总觉得面前的姑娘虽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今日前来却莫名带了兴师问罪的架势,因此听了这话便有些犹豫。
东家从未跟什么姑娘家交往过密,他在这宣墨斋几年,还是头一次见东家那么热情地招呼客人,还是一位姑娘。
第二次姑娘来买镇纸,他报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那姑娘二话不说便付了银子走人了。待到他同东家汇报了此事,东家只说那位姑娘以后再来便随她拿,银子却是不许再收了。
他战战兢兢地应了,却忍不住背后里擦冷汗。他本就有些怕东家,一想到他跟东家说卖了那块镇纸给那位姑娘,收了多少多少银子时,东家沉下的脸就让他不寒而栗。
他暗地里猜测东家亏欠了人家姑娘什么,因此当凝洛再来的时候他拿出了十万分的热情,生怕一个招待不周让东家知道了再给他脸色看。
可这姑娘却不买东西,问起东家的去向,他便知如何回答了。还有,东家好像不让姑娘知道这铺子是他的?
凝洛见那伙计只是犯难却不答话,不由又追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陆宸?他什么时候会来,我找他有事。”
那伙计心道,是呀!我也看出您找他有事了,可我哪里知道您找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万一您是找东家讨债的——不管什么债吧,我让您见他岂不是又捅了篓子?
“您找我们东家有什么事?”伙计陪着笑脸,心里却直叫苦,“也许我能帮您带个话儿。”
凝洛见那伙计也不答他的问题,只同她迂回着,才突然发现自己因为心里带着残余的气表现出来便有些急。她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好笑了,当下忙柔和了神色,笑着对对方道:“我是想请陆宸公子帮个忙而已,只是我不好直接去寻他,所以想找人帮着从中传个话。”
第57章 母亲的嫁妆
伙计半信半疑地看着凝洛, 虽然后来这句她放缓了语气, 请起来也是轻轻柔柔的,可伙计还是不敢透露东家的行踪, 毕竟这姑娘来的时候那架势就好像是来踢场子似的啊!
“他不在这里。”伙计再次重申。
“那我留封书信给他, 你见到他的时候交给他好不好?”凝洛也觉得自己要办的事也是急不得, 这才想了一个权宜之计。
这却是没什么妨碍的, 于是伙计猛点头:“姑娘请里面修书。”
待到凝洛留书离开, 那伙计马上便拿着书信去找陆宸了, 虽然姑娘说并不急, 万一东家不这么认为呢?当伙计这么多年,这点儿心眼他还是有的, 不能真的等东家来的时候再给, 必须第一时间送过去。
他自觉已经做得够到的了, 不想东家竟怪他没有在姑娘要找的时候立马请他过去。
伙计苦着脸听陆宸责备,心里都快哭了,这姑娘再来两次他非得卷铺盖走人不可。
凝洛回家中静待消息, 她拜托陆宸帮她找到杜保家的, 找杜保家的不比找李嬷嬷, 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打草惊蛇,她不放心让白露去办。
况且凝月已经注意到她最近常常出门, 说不定就会去杜氏那里吹风, 若是再被她们盯上,只怕她没什么机会同杜保家的说上话。
晚饭是林成川张罗着全家人在近月楼上用的,太阳早已落了山, 只是暑气还未散尽,楼上的窗子虽然全开着,流过的风也是温热的。
近月楼此时再不像凝洛躲着孙然那日,上上下下早已洒扫的十分干净,听着楼下园子里的虫鸣,闻着飘上来的花香,林成川一时心情大好。
“这几个菜我让厨房用冰冰过了,大家尝尝!”林成川用筷子指点着桌上的凉菜,言语之中透着满意知足。
杜氏觉得自己得了一种一看到凝洛就会心情不好的病,听林成川这么说便忍不住拉着脸抱怨道:“今年热得早,冰也比往年又贵些,咱家囤的也没那么多,老爷也体谅体谅我管家的疾苦,省着些用吧!”
林成川本来只是想着一家人齐整整的吃顿饭热闹热闹,可杜氏每每这时候就会扯些钱不够花的话题,非要泼他一盆冷水才高兴。
“母亲说的是!”林成川诧异地听到这话竟从凝洛口中说出来。
“父亲,”凝洛转向林成川认真道,“早上去母亲房里的时候,我见那冰盆里的冰已化了大半母亲都舍不得换,所以咱们也该省着些,入口的这些隔着井水冰一下也是吃得的。”
杜氏一听这话气得险些没背过去,她听凝洛说“母亲说的是”那一句时还在纳罕,怎么凝洛突然转了性子,却原来在下一句等着呢!
林成川自然听懂了凝洛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杜氏一大早就在房间放冰,却返回头说他不够节省。
杜氏从来也不肯坐以待毙,凝洛的话音刚落便强撑着冷哼一声:“听说你最近日日出门?如今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可到底你是个姑娘家,总得要些脸面。”
“你少拿这些来做文章!”林成川向杜氏斥道,“我看凝洛做事自有分寸。”
杜氏见林成川护着凝洛说话,心里也是一凉,嘴上却仍不放过凝洛:“她到底年轻,我说她也是为她好,怎么我一个做母亲的还说不得了?”
凝洛闻言不由委屈地望了林成川一眼,一双美目却盈满了泪。
林成川见状将筷子拍到桌上,冲杜氏嚷道:“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我又何曾说你说不得了?你次次只说凝洛,凝月犯了错却高拿轻放,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凝洛垂下眼睛,原来父亲能看出这些,只是从前他不肯为她说话罢了。
“我怎么了?”凝月不甘地嚷道,“我犯什么错了?哪次不是凝洛陷害我?父亲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就是这么坏?”
林成川见凝月顶撞他心中更气,再看向凝洛却见她正低着头默默垂泪,便向指着杜氏和凝月道:“你们!你们真是我上辈子的仇家!”
说完饭也不吃怒气冲冲地起身下楼去了。
杜氏见林成川离开,狠狠瞪了凝洛一眼:“别以为你父亲能给你撑腰,你以为你翅膀硬了?要是没有我这个母亲你能长这么大?没有我你以后嫁人都嫁不到好人家!”
“你进进出出的我也没管你,你自己留点脸面,别让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你不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