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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 [金推] (醉折枝)


  高淮挥手示意来传话的内侍下去,到李时和身边,微微弯腰:“陛下,人都来了。”
  沈辞柔听见了:“怎么了?”
  “回纥的事。是快来了,今日朝上鸿胪寺卿提出朝后议事,我想是该如此。”李时和起身,“应当不会太久,我过会儿再过来。”
  “好。”朝上的事儿沈辞柔懒得管,她夹了片蜜枣白粽,想了想,招呼边上的怡晴,“怡晴,找只小火炉来,我想烤着吃。”
  端午后用火炉,为的还是烤粽子片吃,怡晴硬生生把笑咽下去,行了个礼,快步出去了。
  看沈辞柔混不在意的样子,李时和反倒心里一松,这几日略略压着的心情也好起来,含笑和高淮说:“去吧。”
  **
  议事在紫宸殿,领头的自然是鸿胪寺卿,之后是六部尚书和左右仆射,再是中书省的几位。在场的都是重臣,年龄最小的反倒是中书侍郎温容,这回抢了中书舍人的活,早在桌上铺了绢帛,磨墨润笔,等着依照皇帝的意思先草拟个敕令出来。
  “来迟,诸卿见谅。”李时和进殿先示意诸位不用行礼,“孝谦皇帝时回纥为突厥其中一部,如今突厥已然散落、可汗奔逃,其下不再成部,回纥趁机吞没草场、兼并旧部,乃理所……”
  他说到一半,说的是如今的状况,还没到该停顿的时候,底下忽然有人咳了一声。
  李时和听不出是谁咳的,稍稍停了停,继续说:“……乃理所应当,暂且不议。正月大朝,回纥未至,托词内乱,姑且……”
  底下又是一声咳嗽。
  李时和皱了皱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想说话,才开口:“诸卿是有染风寒不适者?”
  连咳了两声的沈仆射没说话。边上的温容抬头,看着李时和唇上那一点突兀的红,笑了笑,暗示着说:“恕臣无状。陛下,您是不是,应当要一面镜子?”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分不清口红色号啊(烟)
  今天我收到画师太太画的图惹,超级无敌好看我原地旋转跳跃炸成最灿烂的烟花然后一头栽进北冰洋冻成冰山漂洋过海去见我心爱的太太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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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手镜
  李时和莫名其妙,但也不至于当场去驳温容,只顺势低头看了看。他穿的是常服,玄底金纹,纹样不过是云龙纹,不复杂,但穿来内朝议事也够庄重了,腰带下则规规矩矩地佩着一对白玉,更挑不出错。
  他摸不准温容的意思,抬头时边上奉茶的青竹却是一声小小的惊呼:“陛下!”
  “怎么?”
  “恕奴婢失礼。”青竹放下茶盏,看了李时和一眼,迅速垂下眼帘,死死地把视线压在鞋尖前几寸的地方。她从袖中摸出小小的一面手镜,双手捧着递到李时和面前。
  李时和抬眼,在巴掌大小的镜面里看见了自己,眉眼雅致,唇上点着一抹突兀的红。他原本的唇色很淡,点染上来的口脂却是红的,在铜镜里都看得出边界,让人看恐怕会更明显。
  他本能地抬袖遮住下半张脸,借着遮掩使劲在唇上抹了几下,低声说:“是朕失仪。”
  这就有点尴尬了,底下的都是男人,但都早成家了,平常没摸过没碰过,看看家里夫人的样子也知道那点红的是什么。能沾到嘴唇上,偏偏还是这么巧的一点,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其他人还是没说话,一应低下头装死。温容倒不在意,他十五岁起混迹平康坊,什么架势没见过,不过是唇上沾了点口脂,还不够他多看一眼的。
  他抚平案上的绢帛,轻轻吹去并不存在的浮灰,半是嘲笑半是解围:“陛下,花汁都沾在唇上了。花可不能吃啊。”
  这就是报当时朝上的仇了,李时和也找不出话噎回去,闭了闭眼,放下袖子:“接着说吧。”
  **
  内朝说的是回纥的事,其实也没用多久,约摸小半个时辰,在场想说话的就轮了个遍,由温容记下来的也不过几张绢。温容也是最先走的,放笔起身,一套告辞的礼节挑不出一点儿错,走时还从边上宫人手里顺走一盘枣泥酥。
  温容向来如此,其他人也没辙,依次告辞,往宫外走。
  马车停在望仙门外,沈仆射一路闷头走,出了宫门时却蓦地止了步子,转身抬头,看着高阔的宫门。
  他看得出神,边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什么这么出神?”
  话里透着股熟稔劲儿,沈仆射微微一怔,转头看见的果真是个熟人,礼部尚书闵悠道。
  天后朝时沈仆射初入仕,最开始就和闵尚书一同在礼部,当的也不过是员外郎。沈仆射出礼部时闵尚书还颇不舍,再后来沈仆射连跳几级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闵尚书却一直扎根在礼部。
  当年的闵尚书美姿容、好风仪,当员外郎时还因为容颜秀丽被人暗地里嘲笑,现在看着却也不年轻了,脸部轮廓不再如少年时那般秀丽,变得硬朗些,肤色也更深了些,眼尾漫着细细的皱纹,颌下蓄的胡须里居然有了几根早白的。他这样也说不上丑,在这个年纪的男子里也算得上周正的,但若是见过当年的那个美少年,总又有些唏嘘。
  “没想什么。”沈仆射倒不太在意这个,只摇摇头,“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啊。同在尚书省,还能说这种话,听着也有点可笑。”闵尚书还真笑了一下,“你没想什么,那你看的是什么?”
  沈仆射看了闵尚书一眼,轻轻地说:“我看的是大明宫。”
  “别的呢?”
  “没有了。”沈仆射说,“只是大明宫。”
  话说得含蓄,几乎什么都没透出来,但到底是多年的好友,闵尚书一听就听出了背后藏着的意思。他微哂:“孩子有孩子的故事,我们急又有什么用?”
  沈仆射没理闵尚书,又转头去看望仙门,眼睛里倒映出高高的拱顶和背后的那一方天空。他兀自说:“我既怕她没有宠爱,又怕她得到太多。”
  沉默良久,闵尚书还是没说话,只伸手在老友的肩上按了一下,跟着叹了口气,叹息声同样幽远,远得像是深山又像是远海。
  **
  内朝上的事沈辞柔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沈仆射憋在心里的担忧。她按着一贯的步调吃吃玩玩,一直玩到五月十六,回纥可汗从草原跋涉而来,终于入了长安城。
  这位年轻的可汗名为顿莫延,也是个狠人,在父亲死后,杀了长兄,从他手里抢了号令草原的权柄,把回纥的牛羊赶到了突厥的草原上。他敢来,李时和也就敢开大明宫的门,只不过他没去迎,甚至只和沈辞柔说了一声,压根没让她做什么准备。
  沈辞柔猜这是表个态度,让顿莫延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再深的她就懒得猜了。
  政事上李时和才是行家,她没那么闲去怀疑,既然他说不必在意,那她也乐得清闲,顿莫延入大明宫的那天还睡到巳时才起,懒洋洋地吃过午饭,午后拿了剪子去花园里剪花。
  清宁宫边上就是花圃,养的都是蔷薇,一月一开,开花时相当繁盛,盯久了还有点儿眼花缭乱的感觉。花养得好,开得也多,月月都会再长,剪几枝也无妨,沈辞柔下手就不心疼,只挑着漂亮的那些剪。
  剪子卡住看中的那枝蔷薇,沈辞柔一手扶住枝条,另一手用力,一点点把剪子合拢。
  交错的瞬间一声脆响,开得极盛的花往边上一歪,沈辞柔赶紧捏住茎条,转身和听风说:“这枝你觉得如何?”
  “娘娘选的自然是好。”听风托着盘子接了花,又往远处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上前几步站在沈辞柔边上,“娘娘,这会儿热,回宫歇歇吧。”
  “我才刚出来啊。你觉得热?”沈辞柔伸手去剪另一枝,“那你去阴凉的地方歇歇。尚食局应该送了酸梅汤来,喝一点吧,闷着是难受。”
  这哪儿是酸梅汤的事,听风眼睁睁看着沈辞柔出了她能遮住的范围。女孩探身出去,轻软的襦裙塌下来,隐约描摹出圆润的肩头、略微凸起的蝴蝶骨,还有一把纤细的腰,让人看着就想揽进怀里细细抚摩。
  偏偏沈辞柔还一无所知,浑然不觉她已经到了能用美貌引人注意的年纪,在花圃前简直是肆无忌惮。
  听风看得着急,又不好直说,只能再贴上去点:“娘娘,先歇歇吧。”
  “我真的不热呀,也不累。剪剪花而已,又不用怎么动。”手上的那枝有点难剪,沈辞柔换了个角度,“你不是觉得热吗?那可以离我远点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弄伤自己的。”
  看样子是真毫无知觉,听风要急死了,心一横,靠近沈辞柔,压低声音:“娘娘,有人在看您呢。”
  “……看我?”沈辞柔一愣,想通了。她转头看听风,含笑叹了口气,“看就看吧。我这个人站在这里,又没用黑布把自己蒙起来,人人都能看见我。我剪花是和花匠说过的,陛下也准了,有什么要紧?”
  还是理解错了,听风更急,眉头紧皱:“看您的……看您的是个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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