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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在地上不安地摇曳摆动,映在白沉柯苍白俊挺的侧脸明明灭灭。
孩子?
成家?
呵。
他听闻消息骤然大怒,掀翻了身前的整张桌子,紧握成拳的手过于用力以致于轻颤不已。
玉桂听到屋内的动静赶忙推门而入,地上书籍散落一地,墨也打翻了淌得如小溪一般,最近有传闻说柠姐儿在别处嫁了人,还生了孩子,想必哥儿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白沉柯心中的风浪还是被刮起来了,猝不及防,气势逼人。
他闭上眼,滚动了下喉结,沉默良久。
也不知他思索了些什么,再睁眼时眸光清亮,竟松了拳头,轻笑出声。
那笑容如暖阳融雪,春风拂面,是极致的温柔和煦,玉桂双腿发软,艰难地扶住门上的凹槽。
他眼里黝黑沉寂,咋看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细察下,眸光深处正萦绕着浓烈的阴戾之气,带着满身的压抑,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走向啊鼻祖地狱。
他心中最珍视爱护的那抹光源被人夺走了。
纵使来日阳光明媚无邪,于他而言,世间光明再无意义。
那便沉沦吧,去往最黑暗处,就不会痛了。
第40章
翌日一早,白沉柯剃须净面,换了一身玄衣,面朝回廊负手而立,他往常白色居多,今日这身缁色长衫衬得他愈发的面若晈玉。
“哥儿是要去接姐儿了吗?”玉桂躬身递上他的佩剑小心问道。
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晚,将将到了四月中旬才开第一支。
白沉柯伸手折下,放在鼻尖轻嗅。
纵使海棠无香,只要喜爱,无香又如何,牢牢握在手中便是。
“备马。”白沉柯小心将折下来那支放在花瓶中,淡言道。
“是。”玉桂不敢耽搁。
*
春日正是农忙时节,又恰好碰上李嫂子的郎君在外头寻了份活计,两人腾不开手带孩子,就托了白沂柠在他们家看顾一二。
哪知他们家的娃娃像讨债的小魔头似的,片刻见不着娘亲哇哇大哭,白沂柠没法子只好牵着他们去田地上找李嫂子。
“白小娘子!!!出大事了!!”来人是村头的赵麻子,黑黢黢的脸上跑得都是汗,他急的舌头打结,说话颠三倒四的,“你们家……啊呸!阿成被人打了,来了一群人,好大的阵仗,小娃娃都快被掐死了。”
“谁?”白沂柠哑声问道,顾不上拍去裙裾后面地上带起来的干草,快步往家里走。
她此时恨极了自己没用的双腿,心里担心是不是土匪进了村子,要抢家里的东西。
别的便罢了,阿福那孩子命苦,如何也不能被他们夺了性命,还有阿成,照顾自己这么多时日,可千万不能出事。
赵麻子手脚利索,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白沂柠气喘吁吁跑到村口,愣住了。
这几一年来在她心头徘徊的少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他肩膀宽了,也瘦了,好似比去年更成熟了,唯独那份冷郁淡雅的气质没有变。
她刚抬了脚,咧开一个笑容,瞬间凝住。
他的剑上怎么滴着血?
白沂柠踉跄往前,门口早上刚拿出来晾的咸菜翻在地上,烧火的凳子也被劈成了两截,屋内狼藉满地。
阿成背靠墙壁歪斜瘫倒,胸口破了一个洞,血从里面汩汩流出,如一汪红色的泉水,看得出他受伤前经过激烈的打斗,身上的麻布外衫断了几截,是被剑划出来的。
“柠柠是因为他哭吗?”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轻拭去她的泪痕。
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离开前给我做的荷包,我日日戴在身上,好看吗?”他笑得像一个孩子,邀宠般晃了晃荷包上的流苏。
“可是你为何也给别人做了?”他笑容一顿,从袖中拎出一个香囊,眼神迷离。
不仅如此,房中属于她的东西都被随侍的小厮拢在布包里,已收拾过了。
白沂柠只是哭,她的心揪成一团,她知道哥儿定是误会什么了,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冲动地就伤害了阿成。
“别哭了,等我杀了他,我们就回家。”白沉柯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不疾不徐地提了剑。
“别!”
她的声音犹如撕开布帛时的粗哑。
白沉柯不但不听,脸上戾色更甚,剑锋直指阿成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割,他就会丧命。
白沂柠抱住他的腰,涕泪横流地威胁道,“你若杀了他,就一辈子都别想见到我了。”
白沉柯握着剑柄的手青得发白,似在隐忍着什么。
默了许久,转身将白沂柠横抱而起,冷声道,“回府。”
阿成动了动指尖,半睁着一双眼无力地看着白沂柠离开的背影。
他们走的又急又快,逐渐淹没在天光里。
阿成觉得他就是一个虚伪的小偷,这些月同白小大娘子相处的时光,都是他从旁人那里偷来的。
之前他知晓李嫂子截了信,却没有告诉她。
夜里辗转反侧时也曾煎熬过,只是贪欲和爱慕吞噬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一遍又一遍的贪恋起与白小娘子相处的时光。
晨起有一温粥饮,暮归有妻儿相伴。
便是他最满足的日子了。
虽然他现在被她的夫君打成重伤,但是他并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一年半载的哪里够,若有来生,他定要偷上一辈子。
蓦的,阿成眼里滚下一颗泪来。
“救他。”
白沂柠伏在白沉柯颈边无声耳语。
春天的乌云来得毫无预兆,挡住了金灿灿的日头,风也渐大了,卷起地上的沙尘呼呼作响。远方忽然落下一声惊雷,如天上的巨兽在哀怒长啸。
“我是不是……以前对你太放纵了。”
才让你觉得,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白沉柯的步子停留在马车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神情淡淡,“那个人窥探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必死无疑。”
“你……”
白沂柠抬起手,停在半空。
白沉柯不躲不闪,同她目光胶着。
随行侍卫无一不垂着头,不敢窥伺半分。
风声似更大了。
马车里点了安神香,白沂柠哭闹了一阵,体力不支,闭眼渐渐睡去。
天上灰蒙蒙的,越是接近京城,雨势就越大。
白沉柯骑在马上,缓缓前行。
肩上的青丝都湿了,水珠顺着发尾一滴一滴往下落。
“侯爷还是上车吧,小心着凉了。”玉桂已经劝了许多次,一手握着缰绳,一手里举着素色的油纸伞,与白沉柯齐头并进,吃力地往他那边歪斜。
这春雨的滋味颇为寒凉,白沉柯抬眼望向远方。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待来年春光明媚时,他与柠柠应该也会有孩子了。
他伸手接雨,眼中含笑。
柠柠不爱他没有关系,他爱就好了。
纵使那个孩子叫她娘亲,她对那个人有些情义,他都不在意。
重要的是峰回路转,他将柠柠寻回来了。
*
白沂柠做了个梦,她周身都是血,倒在雨中,一条巨蟒吐着信子缓缓靠近,冰冷黏腻的身躯由上而下地缠绕着她,突然,巨蟒张开大口露出他的獠牙,又快又狠地朝她脖子袭去。
“不……”她挣扎地晃动了一下手臂,但是没有意料中的冰冷,触感更像是衾被一类的东西。
白沂柠睫毛轻颤,如一只受惊的小蝴蝶。
“醒了?”
白沂柠睁眼,看到房中昏暗,桌上仅一盏孤灯摇曳,白沉柯坐在床沿边,手里握着一帕手巾,正轻拭着她的手背。
他换了件鸦青色的外袍,迎着朦胧的烛光,眉眼温润,“我刚替柠柠洗了身子,总算是干净了,他还曾碰过你哪儿吗?”
说着伸出一指,在白沂柠光裸洁白的皮肤上流连轻划,“他怎么敢碰你?”
白沂柠惊觉自己不着丝缕,心中胆寒,忙抽回手躲进衾被中缩成一团。
哥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怕我?”白沉柯往前凑了凑,半个身子压上了床,“一年前柠柠还说喜欢我,想同我在一处,如何今时今日就变了?”
他眼神凄哀又痴迷,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仰起下巴含*住白沂柠的唇,轻柔辗转。
原本是和风细雨想要浅尝辄止,但她的味道过于纯真香甜,又糅杂着这些时日刻骨的思念,白沉柯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力道。
衾被在中间滑了下去,露出了欲语含羞的春色旖旎。
“唔……”
白沂柠用力推他。
烛火惊疑不定地摆了摆,映出墙上人影交缠,仅仅是侧影和忽轻忽重的喘*息*声也足够令人羞红了脸。
“你是我的。”白沉柯埋在白沂柠颈边的青丝里,暗哑轻言,“活着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
原是极为甜蜜的话,白沂柠却听出了彻骨寒凉,她眼中还残留着水润光泽,反问道,“我若不肯呢?”
白沉柯眸子一冷,抬起双指轻抵住她红如桃花的唇,哄到,“乖,你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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