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沂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
她撞上了一个人。
仰头看了看。
想也没想地扎进了他的怀中。
白沉柯轻启了唇,似想问怎么了,又闭上了嘴,只安静地环住她。
他的心随着她的啜泣缩成一团。
他的柠儿看起来很难过,小身子哭得发抖。
是谁让她难过了。
白沉柯闭上眼,下巴托在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青丝,试图安抚。
槐树下,少年少女就这么静默地相拥着,宛若一对缱绻璧人。
“哥儿的衣襟被我弄脏了。”白沂柠哭了许久,终于从白沉柯怀中抬起了头,她眨了眨通红的杏眼,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
“无碍。”白沉柯拂去她头顶的柳絮。
这还是白沂柠第一次主动抱住他,一件衣裳又算得了什么。
“哥儿可以容我缓几天再问我为何哭么?”白沂柠仰起小脸,楚楚可怜地恳求道。
“好。”白沉柯点了点头,在她眉眼处怜惜地落下一个轻吻。
白沂柠紧紧地攥住白沉柯的腰身。
她能信任哥儿的对不对,她能相信哥儿是她的良人,是苏梦遥嘴中说的意中人。
她闭上眼,踮起脚尖,轻碰了一下白沉柯的嘴角。
倏而天空绽开了一朵烟火。
白沂柠被炮竹的声音一吓,红着脸跑开了。
白沉柯愣怔,乌眸中似坠入星光。
他追上去,将少女拉进怀里。
两人唇瓣相贴。
白沉柯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一朵羽毛,在白沂柠唇上轻柔地舔舐。
随后,探进来了一点,缓缓地,落在她心口上,挠得她酥酥麻麻。
不远处跑来一个人。
“姐……”儿字还没说完,白芍已不敢再往前,遮了眼睛背过身。
白沂柠慌忙推开,脸似火烧,双手拧着裙子,垂下脑袋不敢应声。
“什么事。”
相比之下,白沉柯淡定了许多,只是耳尖薄红。
“姐儿准备了烟火和孔明灯,自己却不在。”白芍依旧不敢转身,僵硬地继续解释道,“老祖宗便让我来寻,说是想一起看。”
“我即刻就来。”白沂柠的低声答道。
第27章
白芍说完老太太的吩咐后福了福身退下了,不敢多打扰他们。
远离人群的后院是安静的。
白沂柠走在前头,一步一步踩在松软的草地上,裙摆摩挲着发出簌簌嗖嗖的杂音。她低着头,脸颊发红。
她心中那份刚抽芽的,小心翼翼的情丝,连同方才旖旎的余韵,就这样一分不落地裹进暮春的晚风里。
白沂柠在脑海里反复回味着那个轻吻给她带来的感受,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让她来的雀跃,心里似被什么填满了,有一丝怅然,有一丝愉悦,酸酸涨涨地从心口渗出,循着温热的脉络,传到四肢百骸。
他们身后的天空又绽开一朵烟花,绚烂多彩的,映得她的侧脸明明灭灭。
白沂柠看着地上被庭灯浅映拉长的影子,他们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如一株双生并蒂,纵使斗转星移也齐头并进。
“嗯?”
她的手突然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连同他袖口顺滑的丝帛一同覆在她的手背上。
痒痒的。
白沂柠仰头。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小时他们站在一处,她还能到他的眉骨,现在只能堪堪平视他的肩膀。
他总是寡言的,强势的,偶尔笑着也如天上的月亮那般清冷。
借着灯,白沂柠瞧见了他眼底的星火,温润绵长。
她感觉到他的手贴着她的,轻轻张开,轻柔地穿过她的指缝,一凉一暖,十指交缠。
他的唇勾了勾。
白沂柠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傻笑什么。”白沉柯垂头望着她。
“我才没有。”她的声音带上了甜腻,“哥儿不也笑了么。”
白沉柯没有反驳她,手中的力道紧了紧。
不远处是人声鼎沸的厅堂,檐角垂落一盏枣红灯笼。
风一吹,灯影晃了晃。
“到了。”白沂柠停住脚步,和他相对而站,想抽回手。
“嗯。”
白沉柯没有立即放了她。
他垂下睫毛,盖住那双清亮的眼。
右手用了点力,白沂柠撞进他的胸口。
“何时嫁我?”他暗哑道。
白沂柠背着灯火的脸一红,双手推开他。
跑了。
白沉柯站在过道中,脸上半是光亮,半是阴影。
小时候,他的心底满是潮湿淤泥,也企盼有人与他在阴冷中酣眠,直到有一日掀开一角,一束阳光跌跌撞撞地落了进来,他就拼了命的想要留住。
现在,那束光,就这样围着他,绕着他,娇娇软软地握住他的手。
他敛眸,捻了捻指尖的温热。
其实,他们的相遇,远比七年前要早。
***
“祖母,我来晚了。”白沂柠走到厅门,厅门外搭了几张桌椅,老太太坐在正中央,左手边的茶案上放着几盘果子。
“我正说呢,再等你半柱香,我就让他们开始了。”老太太脸上挂着笑容,想必刚才和众人聊的正高兴,并没有在意白沂柠晚到的事。
“你们瞧瞧,我就说吧,她一到,另一个必定跟来。”老太太指着白沂柠后头,乐道。
“祖母。”白沉柯拱手请安。
“好了,都到齐了,刚是烟花,现在是什么?”老太太好奇地问道。
“祖母看了便知。”白沂柠弯了弯杏眸,快步走到旁边同白芍耳语了一番,白芍点头小跑到湖对面。
过了一会儿,湖对面的岸上飘起了孔明灯。
先是孤零零地一盏,随后越来越多,飘在如墨的夜色里如漫天散星。
“孙女听闻孔明灯又称许愿灯,多为祈福之意,沂柠妹妹的心思可真是巧。”白思柔剥了颗橘子,递到老太太面前,称赞道。
“莫急,还有呢。”白沂柠看着对面的天空,心里有些紧张,她不能确定那个法子是否管用。
“你们瞧,那似乎是个字。”人群里不知是谁惊讶地喊了一声。
果然,原本松散的孔明灯渐渐聚在一起,悠悠晃晃地显出一个字来。
字的横竖被微风吹得有些歪折,但不难辨认,是极大的一个“福”字。
成啦,白沂柠杏眼一弯。
烟花四起,在福字背后绽开饱满的色泽。
趁着热闹的声响,白沂柠拎起裙角走到老太太面前,径直地跪了下来,“沂柠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好好好。”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弯腰去扶,“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的礼作什么。”
白沂柠站到她身边,老太太后半句话被烟花绽开的声音盖住了。
隐约可以听见的就是“早日抱曾孙”五个字。
她红了脸,偷瞥了一眼白沉柯。
没想到被他清清淡淡的眸光抓个正着,忙垂了头,腰间的香囊也羞涩地在半空中晃了晃。
***
外客散得差不多了,每一家回了宴礼,这忙碌的一日才算是结束。
白沂柠回了房正卸着头上的朱钗银簪,猛然站起,懊恼地喊了一声。
“姐儿怎么了?”白芍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忘了去厨房问那些厨娘关于嗣远国公娘子糕点的事了。”她丧气地耷拉着肩膀。
“应当还有名册,就是有一些从外头请来的不大方便了。”白芍拧了拧沾湿的手巾,思索道,“不过那位状元夫人应当在京里,明日姐儿要不递了帖去问一问?”
白沂柠苦着一张小脸,点点头,“也是,只能这样了。”
翌日一早。
从状元府回来的那位小厮传话说,唐家帖子接了,柠姐儿何时去都行。
白沂柠闻言在府中留了个话,匆匆忙忙就出门了。
状元府是官家亲赐,朱门大院的,虽及不上白家气势宏大,但在京中也算是不错的了,可见官家看重。
白芍走上前去敲门,刚敲第一下,门便开了,出来迎的不是李夫人,而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朱唇白面的,头上珠串叮当响,笑起来有些谄媚。
“哟,这便是白小娘子吧。”那妇人拉着白沂柠的手甚是热络地往里头带。
“您是……”
“这是我们老夫人,状元的生身母亲。”她身后的侍女对白沂柠福了福身,解释道。
白沂柠忙请了安,话本中的状元郎皆是两袖清风,才情横溢不为五斗米折腰之人,可眼前这位状元的母亲,打破了她的想象,手上的玉镯,满身的首饰金银,让人有一种乍然暴富,恨不得嚷嚷地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感觉。不像祖母,在衣着上皆是往素了穿,头上的簪钗皆是点睛之用,万万不会如眼前之人一样……
“去沏壶好茶来,就用陛下三月新赏下的。”妇人特地加重了“陛下”二字。
“多谢夫人,我是来找李小娘子,请问她现在在何处?”白沂柠坐在厅堂的檀木椅上,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
“哦哦哦,她在内院呢。”妇人忙起了身,“我陪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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