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嫣不愿离去,奶娘是除了父母兄长外最亲近的,她如何能舍了她而去。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就像敲在了两人的心里头,奶娘什么都顾不得,咬了咬牙,使劲将她朝净房处一推。
她若在这,还能拖延些时候,总是要让姑娘先走。她又不舍的细细描摹唐玉嫣着的轮廓五官,恨不得能刻在骨子里。
这是她亲手从刚出生的幼儿照料到如此亭亭玉立的姑娘。
外头的贼人拿了手里的刀四处乱砍,噼里啪啦的毁了不少东西,正试探着朝卧房方向而来,随着混乱的劈砍声,还有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唐玉嫣好不容易被劝离去,她转身的那刻,奶娘松了口气,只要姑娘平安便好,她这条老命舍了也无妨。
却只听一阵粗粝的嗓音,像是夜里立在坟上头啼叫的乌鸦,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发都要立了起来。
“走,走去哪?还是让我送你们去见阎王爷吧!”
他手中举起的钢刀明晃晃的,外头惊雷乍起,刀锋被照的一闪,上头还滴着血,那人的脸也有一瞬明晰。
他的脸上青筋暴起,狠狠磨着牙齿,像是要将人连肉带骨的磨碎了咽进肚里,异常狰狞,面上一道拇指粗的疤痕从眼皮处延伸到嘴角。
唐玉嫣腿一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逃出去,扯着奶娘扶墙跑了几步,却瞬间清醒了,出了净房的小门便离密道处十分近了,父母与兄长怕是早就在那等着她了,绝不能让家人被发现。
她绝望的跌坐在地上,腿脚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奶娘护在她身亲,恶狠狠的瞪着缓步接近的贼人,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模样。
那贼人反倒是不急了,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垂死挣扎,似是猫捉到老鼠不急着吃,先要折磨一番。
他拿着刀朝下挥落,刀锋至了奶娘的头顶,带起的丝丝凉风让奶娘头顶一麻,浑身上下抖的像是簺糠,到了嘴边的呼喊被她咬着舌头咽了下去,眼泪却不受控制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那贼人一瞧倒是又乐了,发出一阵怪笑,勾的唐玉嫣一阵犯恶心,忍不住干呕。
片刻后,他骤然间停了笑,神情一狠,举刀狠狠劈了过去,滚烫的红色液体就溅了唐玉嫣满身满脸,还有更多的血液在不断喷溅,地上汇起一个血洼,浓烈的腥气弥漫在四周。
这股气味像是锁链将她缠绕的紧紧的,胸口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唐玉嫣的面色开始发紫。
她最后见到了奶娘不舍又绝望的面庞转向她,还是往常一样,布满褶皱却又温暖,眼珠浑浊却慈爱。
奶娘脖颈间还咕嘟咕嘟涌出鲜血,在深秋的冷寂里有丝丝热气,似在告诉她要逃离,要活下去。
可是,她又如何逃离?如何活下去?
贼人看着刀锋上的血液似是十分亢奋,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抬手舔了口刀锋上的血液,面容上被染了粘稠的艳色,像是地狱来的厉鬼,丑陋血腥。
他抬脚踹倒了依旧呈保护状的奶娘的尸体,呸了一口,声音粗哑的骂道“老货,年纪大了,血都是臭的。”
又抬手举了刀,照唐玉嫣身上比划了比划,勾起一抹邪笑,口里似是喃喃“不知道这个小的味道怎么样。”
唐玉嫣早已经愣住,无法反抗,只呆呆看着布满鲜血的手掌,那是奶娘的血,奶娘死在她面前,她的身上沾了奶娘原本滚烫的血液,现在已经冷却。
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了她头顶上正要落下来的明晃晃的钢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V了,感谢大家支持,鱼会继续努力的!真的,作为一个萌新,感觉走到入V真的开心!啊啊啊,已经开心到语无伦次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那刀锋一闪,登时晃了唐玉嫣的眼。
未等落到她颤抖的身上,却听了噗嗤一声,是利器穿透人身体的声音。
贼人捂着胸口,面目狰狞的回身一砍,便在他身后举着簪子捅进他心窝的王姨娘脖子上落了道深深的口子,血液又四处溅开。
唐玉嫣木然的抬头,只见王姨娘捂着脖子,抑制不住的血液从指缝间流淌,一直染红了她身上那件月色的长裙。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簪子从贼人身后拔出,带起一片血雾,才不甘心的瞪大眼睛倒了下去,她似要开口,却从口中涌出一大团的血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终是有一次对得起夫人了,只是可惜安宁,姨娘没法子继续陪你了。
她是唱戏的出身,自认是粗略学过功夫,身姿又轻巧,脚步也翩然无声,寻常人也是难以觉察的,那贼人正陷入屠杀的兴奋里,自然也是听不见她的,才恰给了她可乘之机。
簪子虽细,却入了那贼人的心肺,上头又涂了一层活血的红花,加速了血液的流动,那血便止不住了,贼人便抽搐着跌在地上,口中呕出大滩鲜血。
外头的雨不知是不是转成了冰雹,砸在地上乒乓作响,唐玉嫣仓惶出了西院,满目漆黑更是让她嗅觉更敏锐了些,鼻间都是血腥气,让人作呕。
在满目的漆黑里,东方有一大团橙红色的光,直冲云霄,张牙舞爪的像是要吞掉整片东方,连磅礴的雨势都浇不灭它,那是皇宫的方向。
唐玉嫣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里,满都是那片气势汹汹的橙红色。
宫里正乱着,缘是囚禁太子的东宫走了水,偏也蹊跷,这般大的雨不单浇不灭它,反倒是助长了它的气焰。
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拖着湿淋淋的身体,提着水桶来回奔波,本是满的一桶水,因着跑得过急,撒了将近半桶,却又因着雨势实在是大,没等多一会儿,便又被雨水填满了,倒是让不少打算偷懒的暗自叫苦。
陛下本就不中意太子,着这太子也是名存实亡,救不救的回来倒也是无妨,指不定他死了,还让不少贵人心里头痛快。
况且,那东宫里,现在除了那太子,边就是寥寥几个洒扫的宫人,都是下三滥的命,不值得一提。
中间一个老太监抹了把满是雨水的脸,那面上的褶皱像是枯死树木的皮干,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
他阴鸷的三角眼里,有一丝晦暗的光芒划过,天欲要让你亡,便是有雨也救不得这火势。
却无人注意,有辆简陋的马车趁着混乱与夜色雨势的掩护溜出了宫,秋风掀起了帘子的一角,隐约瞧见了里头一片雪白的衣角,还有一闪而过的瘦削苍白下颚,明显是个女子,年级也不大。
未等看得清晰,便迅速被一只粗糙女子的手将帘子扯了回去,什么便也瞧不见了。
盼宁将手炉里的碳火挑明,递给病恹恹歪斜着依靠在车壁上宝华手中。
较起前些日子,大病一场的宝华似是更加瘦了些,面容也愈发惨白,眼睛在面上显得愈发大了。
她轻咳了一声,柔若无骨从厚裘衣里伸出手,接了盼容递来的手炉捧在手中,满意的叹了口气。
盼宁在宝华触到她手的片刻,忍不住瑟缩一下,公主这手,冰凉的像是从冰窖里刚捞出来的冰块子。
盼宁复又后怕的不敢动弹,只敢偷偷瞄了一眼上首宝华的神色,生怕自己做的太过明显,惹了主子不快,毕竟主子身旁最得力的盼容姐姐回来了,她自然是可有可无的,若是惹得公主不快,怕是没个好去处。
宝华装作未瞧见她那副拘谨的模样,只勾唇笑了笑,她手底下可没几个忠心的人儿了,哪里又舍得弃了盼宁。
她又将手缩回裘衣里头去,继续歪在车壁上,这身子愈发破败了,竟是如此的惧寒,往年这般时候,便是穿了夏裳在外头也不觉丝毫凉意。
马车直奔长安王府,驾车的车夫递了牌子,好一会儿,才有人引了宝华入府,宝华一下车便觉得寒意阵阵,有些受不住,盼容举了伞将宝华护在身后,多少又挡了些凉风冷雨。
盼宁见了,又是一阵神伤,论起伺候人,她果真是还不如盼容姐姐得力,也怨不得公主不看重她。
萧晋不是多待见宝华公主,便在间幽暗的小偏房见了她,实在是怕她脏了自己的地界儿。若不是为了从她手里头救回阿迟,他也实在不必费那些个口舌应允与她报仇。
他自己一人之力,便能轻易将整个皇室搅得天翻地覆,又何必用她这个细作。
宝华也是个蠢人,连他的话竟都敢轻易相信。
宝华身子已然受不住,也生怕被人发现离宫,便直截了当与萧晋说了来意。
她扶了身后的红木架子,身子羸弱纤瘦,似是风一吹便能化羽而去,她进刚门,有些气息不匀,眼里泪花点点。
“我晓得我与你无甚用处,却有件事想是你还未知晓,我总要拿些筹码来,求你帮我早日报仇。”她微喘着开口。
萧晋不欲应付她,抬眸凝眉直接了当与她说,眼里满是不耐烦和幽暗“今日你来便是想得明白了,本王早晚会弄掉他,你又何必再来此一遭,至于你说的消息,本王倒是不在意。
你且安分些,答应你的本王自然会做,今夜东宫的火烧的可好?你也是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