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这……这次,有意见!”萧承恩鼓起勇气,弱弱的朝着宁帝开口,唐尚宝司卿的嫡女不就是那个仙女吗,绝对不能去和亲!
“哦?你有什么意见?”自己的傻太子有意见了,宁帝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幽暗的光芒,情绪莫辨。
“儿臣觉得,唐家的女儿不合适,不,不是,就是她不合适!也不是,就是······”为了那个仙女妹妹,萧承恩说话前所无比的顺溜和大声,毕竟仙女妹妹都收了他的定情信物了,那就是他的媳妇儿了,他得护着!
“为什么不合适,她爹拒绝了朕,朕让她去和亲又何不妥?”宁帝耐着性子继续问,有些东西,还是要亲自求证才行。
“其实儿子想说,和亲是不合适的,太……太丢大齐的脸了!”萧承恩第一次正视着他父皇,虽然还是弱弱的。他是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人,不仅如此,还软弱无能,以前一天天就会腻在女人身上。虽然他一直是个废物,但是,他真的第一次想保护一个人。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宁帝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毕竟一个废物,他真没指望着他能有点儿正事儿,最后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听话,还能勉强留着他的太子之位。
萧承恩看他父皇敷衍的让他下去,就觉得事情不妙,若自己真的就这样退下去了,仙女妹妹可能就真的要去和亲了,就是不能让她当自己媳妇儿,也不能让她去和亲啊。
咯噔一声重响,萧承恩就撩了袍子,膝盖狠狠的砸在地上,宁帝听了都替他疼。
萧承恩努力在脑子里翻腾小时候读过的书,毕竟他也就小时候学了点儿东西“父皇,儿臣幼时读过论国策,还记得里面写了……写了……”萧承恩努力的回想。
宁帝就那么看着他,想看他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写了什么。”
“写了……写了……对,写了受他国约,国将不国;两国为姻,必得忧乱……”萧承恩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宁帝。
宁帝不禁思索,他也读过论国策,这么就没记得里面有这一句呢,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你起来吧,说说这两句什么意思。”宁帝抬手示意,他倒想看看他能不能解释出花来。
“就是。。。就是”萧承恩从地上扶着膝盖爬起来,眼珠子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额头上沁出丝丝薄汗。
“就是……答应了他国的条约,国家就能称之为国家了,两个国家一旦和亲,必定接收和亲的那一方会得到忧愁祸乱。”萧承恩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出来,其实什么论国策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都是他现编的。
随后,御书房是死一般的寂静,宁帝骨节轻叩桌子,发出咚咚的声音,萧承恩额头上的汗冒得更起劲儿了。
“朕,真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了。”宁帝的声音低沉,灌到萧承恩的耳朵里带着一丝凉意。
萧承恩惊喜的看着宁帝,却被下一句话浇得透心凉“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废太子了!”宁帝拍案而起,顺手抄了桌子上的砚台砸到萧承恩额头上,血液顺着萧承恩的额头一直蜿蜒满脸,顺着汇集到了下巴,再滴到衣服上。那方砚台落到地上破了一个口子。
“父皇!”萧承恩忍住眩晕,直直跪下,抬眼看着他的父皇,滴下的血液流有的流淌过了他的眉毛,挂在睫毛上,颤颤巍巍的要掉不掉,不少顺着鼻梁落到嘴唇上,一张嘴,满是粘稠咸腥。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拖下去!传广陵郡王入宫!”
第40章 时光逝
“你做了什么,还需要朕说吗?日日打听那个妖女的消息,还巴巴的送东西,你可真出息啊!既然想送,那朕就帮你一把,看她能不能活过今晚。”宁帝排着桌子震怒,看着底下一脸血的萧承恩,这就是他的好太子,与他离心离德。
他放任萧承恩打探唐家那丫头的消息,放任他送了他母后留下的镯子,那好啊,你喜欢送,朕就把那对东珠和九尾凤钗送过去!今晚就派人去抄家,私藏禁品,看唐家还能不能保住!
萧承恩面前的大理石地砖上流了一地的鲜血,他跪在地上捂着脑袋,看着红艳艳的一片,已经忍不住要昏过去,模模糊糊间却能听见他父皇的话。
父皇已经知道他做的事了?他知道父皇与唐家不和,做的都隐蔽,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那仙女妹妹会怎样,父皇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萧承恩也顾不得疼痛和失血过多的眩晕,跪者向前蹭了几步,刚好挨到地上的血,膝盖带着血液在大理石上划出一道红痕,苦苦哀求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不干她的事,父皇,求您放过她……”声音都要带了哭腔。
宁帝的神经正处在欲断不断的边缘,最近是招了什么邪,一个两个的都要背叛他,先是淑妃,再是太子“人呢?都死了!赶紧把这个畜生给朕拖走!”
他真怕一会儿没忍住就上前去拍死这个孽障。
门外的李福来一开始将要冲进去的御林军拦下了,想着再等等。到底是亲父子,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陪个罪,说清楚就成了,却未料到太子这么执迷不悟,临了还在为那个女人求情。
这太子,怕是保不住了。
最后,还是御林军从里头架出来已经昏厥的萧承恩。
李福来看着,嘱咐下面多照看些,才慢悠悠的去通传了广陵郡王入宫。毕竟抬出来这位才是陛下亲生,指不定将来有翻盘的日子。
转眼间,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孤雁南飞,临近中秋,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邺城,却分外冷寂,街上见着的,都是匆匆而过的妇人,男子却鲜少出门。
昨年秋,未及宁帝等到领旨而来的广陵郡王,却等到了凯音城传来的八百里加急。
前夜北疆军队越两国界河,屠杀界河大齐百姓,今已开战,望陛下知。
宁帝看过密信后的脑袋一片空白,不止废太子的事儿被拖延下来,连提前安排的查抄唐家都顾不上了。
北疆尊贵的大皇子也从他国来使沦为阶下囚。
宁帝那个脑子又一闪,开始下令加紧征兵,实行五抽一政策,凡家中有五位劳力的,就有一人必须奔赴战场,即便战场那边兵源尚且充足。
因为在宁帝印象里,一打仗,边疆人肯定会死,一死人就不够用了。这个想法在朝堂上三位御史劝谏无果撞柱自尽后也没能改变。
萧晋就着夜色将密信放入火盆,任由橙色的火舌吞没了纸张,原本就阴鸷的面容在火光下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一年过去,萧晋的条抽的飞快,面容也张开了,刚毅不少,不过那股子阴暗的气息不仅没有冲淡,反而愈发浓烈起来。
他看着火光,心里满是嘲讽,北疆为何突然生事,挑起战火,不过是北疆王储之争已臻于白热化,作为王储有力竞争人之一的大皇子白桑,不少人巴不得他回不去。
至少他在斗争正激烈的时候被设计远离北疆,出使大齐,就少不了二皇子白琛的干系。
乱吧,越乱越好,不乱,我怎么有机可乘呢?
唐玉晚的这一年饭量骤然变大,自己都震惊不已,原本担心会吃胖,未料的是却长高了不少,上个月刚做好衣服,这个月就短了一截,不是露脚踝就是露手腕。
就是长得太快,有时候稍一抻个腿,就开始抽筋,华嬷嬷只能每天热了牛乳给她喝。一开始,唐玉晚对那股子腥不腥骚不骚的味道不大愿意接受,后来习惯了还觉得挺好的。
萧氏还挺高兴的,她家阿迟就要长成大姑娘了,一天比一天漂亮,拿出去可长脸了。
萧氏和唐玉晚作为女眷常在府内,也没少听到边关的惨烈,不少人血溅边关,把凯音城前的黄沙都染成红色的了。
两个人都是忐忑不安,生怕唐玉城也遭了什么不测,自打那边开战,家书就是断断续续的,让人担心,唐俨和唐玉京虽面上不显,也是提了口气。
至于唐玉楼,他与唐玉城一胎双生,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感情也是不一般的深厚,但他也拿不准唐玉城到底有没有事。每日食不下咽,除了担心唐玉城,也有旁的事。
近来他入梦日渐频繁,梦的都是些摸不着头脑的东西,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上来。
还有柳廷襄那个粘人精有事儿没事儿就翻墙进来,明明是他主动挑的刺儿,回头还一副他不占理的样子。
听说他娘和妹妹过几日又要去寺里为三儿祈福,他倒是可以跟去躲一躲,省的浑身不痛快,也问问佛祖,那些梦境是否有所指引。
静安寺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来着不绝,都是些祈求丈夫儿子平安归来的妇人,或是祈求生女不生男的年轻媳妇,还有闲着也是闲着的世家夫人。
这年头,仗不知道要打到几时,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客房不充裕,萧氏花了大价钱才让一家人腾出他们的小院子,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各取所需,算不上仗势欺人。
去年来时的玉兰树还在,不过已经九月,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躯干树在地上,几片干枯的叶子随寒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