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倒是快点押呀。”
“我看这位老哥是临了舍不得银子了……”
不顾众人的讽刺嘲笑,老汉神色慌乱的四下搜寻着,一副丢了东西的样子,“非也、非也,是老夫准备好的花名少了一个。”
若是旁的倒了罢了,可万一待会儿开得正巧是丢的那个,那他岂非要冤死!
这道理如此简单,旁人自然也想的明白。
最乐见的人,无外乎就是赌坊的管事了。
听这老汉所言,再见他眼眶通红,明显为此忧心的样子,管事面上好言宽慰,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儿。
暗中着人沿路去搜寻老汉丢失的锦囊,果不其然发现了踪迹。
确定那花名是哪个之后,管事便立刻开盘,众人纷纷下注。
初时老汉还疑疑迟迟不肯下注,却经不住众人的起哄和激将,顾着面子,他便一鼓作气将宝押下,听天由命。
冷画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见那管事志得意满的勾唇,她也随之弯了唇角。
“开!”话落,签筒中花名顿显,乃是“云长”二字。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那管事无暇顾忌别人,只赶紧看向老汉,本以为会在他的脸上看到绝望和悔恨,哪知对方眸光精亮的望着自己,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你……”
“老夫输了这么多日,如今总算是翻盘了。”他忽然癫狂的大笑,随手拆开了一个封好的锦囊。
打开折好的纸条,但见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云长”二字。
不止这一个,其余三十二个花名,皆是如此。
事到如今,那管事方才得知自己中了计。
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又抵赖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将赌银付清,眸中暗含火光。
三十倍的彩头,近万两银子……
着实输的心痛。
他本欲派人跟着那老汉,待到其归家路上抢夺银票,不想人多眼杂,竟不慎将人跟丢了。
沿路往他家的方向打听他的消息,不想街坊四邻对此均一问三不知。
彼时那管事方才明白,那老汉定非常人。
筹谋多日,只为今朝。
一万两银子的亏空倒是好填补,可此事若为背后的主子知晓,恐怕就不好交代了……
*
再说另外一边,那老汉离开长乐坊之后,甩开身后跟着的人,一扭身就进了一个胡同,再次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容貌普通的青年男子,身量颀长,背脊挺直。
“你如今易容的手艺愈发出神入化了……”冷画骑在墙头儿上,晃荡着两条腿调笑道。
乍一听闻她的话,男子未曾惊讶,而是阴恻恻地回道,“你如今的胆子也是愈发大了,与我说话竟如此没大没小!”
“我几时……”
“臭丫头,有日子没收拾你,你皮又痒了是不是?”说着,那人朝她弹了弹手指,便见一道银光从她颊边飞过,几根青丝随之飘落。
冷画双手紧紧抓着衣襟,吓得牙齿直打颤,差点就哭出来了,“师兄……冷画知错了……”
“喏,回去交差吧。”鹰袂将一沓银票递给她。
“谢谢师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看似互不相识,实则却一直在窃窃私语。
路过一个糖葫芦摊儿,鹰袂变戏法似的“顺”了两串儿。
“今后这样跑腿儿的事情别再找我,哥哥我忙着呢。”鹰袂咬了一口糖葫芦,没好气的抱怨道。
偷偷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冷画无奈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呀,可小姐交代的这件事太麻烦,找别人我不放心。”
能在这建安城中将赌坊开得有声有色,长乐坊背后必有靠山。
寻常之人在此处得了便宜,事后必会被查个底儿掉。
是以这件事,冷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他们自己动手最合适,恰好前两日鹰袂刚刚回城,她便好言好语央求他帮忙。
“哼,笨死你算了。”
“……”
你才笨呢,你家都笨!
“在心里骂我?”鹰袂忽然停下脚步,一把将冷画拽进了巷子里。
“没……没有啊……”
大掌用力捏住她的下颚,鹰袂眯了眯眼,将自己吃剩下的糖葫芦塞进了她的嘴里,“好生替主子保护小姐,敢偷懒儿的话,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连连点头,冷画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嗯。”满意的勾起唇角,鹰袂像给小狗顺毛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确定他离开以后,冷画原本狗腿般的脸猛地一变,“呸”地一声将嘴里的糖葫芦吐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的嘟囔个不停。
“欺负我……回去我就告诉轻罗姐姐,看她怎么收拾你……”
☆、第090章 忽然有孕
皇家围场,乃是东夷朝廷在翠微山一带围建而出,水草丰美、飞禽走兽繁衍,每年景佑帝都会择春秋一季前去行猎。
此次围猎,声势十分浩大。
景佑帝携怡敏贵妃同去,反留了皇后在宫中。
楚千凝是在抵达围场之后,方才得知这件事。
看着高高坐在御座上的中年男子,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由得握紧,眼中寒光凛然。
凤池……
仇人近在眼前,恨不能手刃。
比起凤君撷伤得是她的心,凤池带给她的便是切肤之痛。
囚禁三年,二年折磨,日日锥心,刻骨难忘。
初时,景佑帝甚至还有意折辱她,幸而被皇后娘娘机智化解,此后一直派人防备着,这才使她免于遭受羞辱。
皇后不会无故相助于她,为的也不过是保凤池的名声而已。
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良善之辈。
视线落到凤池身边的女子身上,楚千凝眸光微闪。
怡敏贵妃……
钦阳侯府的嫡长女,入宫不过两年光景,膝下并无一子,却已经位列贵妃,他日若诞下皇子,后位便唾手可得。
但楚千凝却知道,怡敏贵妃永远都走不到那一步。
因为——
她根本无法诞下皇嗣。
前世,是在遏尘进宫之后,为怡敏贵妃调理身子时发现,她此生都难以成孕。
从贵妃到皇后,一步之遥,却穷尽一生也未到达。
平心而论,怡敏贵妃长得虽美,但并不令人感到惊艳,尤其是在万花绽放的后宫之中,这般样貌也只能算是清秀。
偏偏,她就是入了皇帝的眼。
她不争宠、不骄纵,似水温柔、如月清雅,一点一点的拢住了景佑帝的心思。
楚千凝对这位贵妃的了解仅流于表面,因着凤君撷不受宠的原因,前世她并不经常出入宫中,与后宫中人的接触也少之又少。
不过如今重活一世,她断不会再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了。
“表姐、表姐……”容锦晴忽然朝楚千凝靠近了几分,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暗含兴奋,“陛下说要与众人猜谜解闷儿呢,若是谁能猜到那十名宫女中哪个是太监扮的,便会将他的贴身玉佩赐下。”
“是吗……”楚千凝的声音轻的几不可察,才一开口便散在了风中。
猜谜解闷儿?
这般游戏,前世她也曾玩过。
猜错一个问题,便会被活生生拔去一个指甲,而若是猜对,便会被剔去一双。
是对是错,在景佑帝一念之间。
大抵是楚千凝的反应太平常了,惹得容锦晴多看了她几眼。
“冷画,你去告诉凝素,让她照我所言猜中谜底,若能够令陛下龙心大悦,今后她在覃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奴婢遵命。”
她附耳过去,将楚千凝所言仔细记在了心里。
“罢了,我出去略散一散,你趁人不备便悄悄去找凝素。”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离了席,并未惊动何人,亦不曾注意到,容锦晴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
方才楚千凝所言,她听得一清二楚。
既有如此好事儿,她竟宁可告诉外人也不愿告诉自己!
自己与覃凝素同为庶女,若此举能为她带来好处,自然也可以为自己带来好处。
越是这般想,容锦晴便越是激动,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男子和他身边的清秀女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臣女容锦晴,有意一试。”
话落,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都沉默的看向了她,目光中有惊诧、有疑惑。
容敬心下一惊,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景佑帝正兴致勃勃的欣赏众人困惑的表情,不妨忽然听见一道娇俏的女音,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去,“哦?何人之女?”
闻言,容敬匆忙起身,“启禀陛下,小女无礼,还望陛下恕罪。”
“朕已有言在先,众人皆可作答,何罪之有啊……”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景佑帝看向容锦晴说道,“说来听听。”
“臣女已知是何人在假扮宫女。”
“谁?”景佑帝斜倚着身子,慵懒问道。
“假扮宫女之人,头顶黄云,梢头之上落有寒鸦。”容锦晴照楚千凝之言,心下忐忑的将话一一道出。
随着她的话说出,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那十名宫女的头顶。
连同那群宫女在内,都不自觉的看向其中一人。
唯有被瞧的“女子”,一脸茫然的站在那,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