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和南月烟争斗多年,南月烛也算对她了解一二,那是一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人,是以她绝无可能放过自己。
眼下未有行动,只能说她还未想好要怎么处置自己。
至于楚千凝……
也同样是个辣手狠心的主儿,断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可能,唯一心软些的人,就只能是顾沉渊了。
尤其是,他还特意独自前来,难保他不是看在自己喜欢他多年的份儿打算放自己一命。
这样想着,南月烛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柔光。
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她的想象。
“将她放下来。”
闻言,霄逝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丞相大人……”
转头看向霄逝,顾沉渊没再重复第二遍,却无声的表达着他的坚持。
“……属下遵命。”
听从顾沉渊的吩咐将南月烛放了下来,就在霄逝好奇这位丞相大人要做什么时,便又闻他淡淡道,“入夜了,点一盏天灯吧。”
话落,莫说南月烛,就连霄逝也愣住了。
点天灯……
且先不说素日温润善良的丞相大人是如何得知的这般酷刑,纵是他知道,霄逝也没想到他会用。
这事儿若是换成他们家主子,或是世子妃、南凉帝,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可唯独顾沉渊,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所谓“点天灯”,也叫“倒点人油蜡”,是一种极残酷的刑罚。
把犯人五花大绑,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面浸泡,入夜后,将人头下脚上拴在一根高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
更有折磨人的做法是,为了让天灯燃到天明,行刑人会把燃烧的部分浇灭,待到火星全无,再将其再一次点燃。
如此残酷的刑罚,的确不似从顾沉渊的口中说出来的。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霄逝都要以为他也是别人假冒的了。
明明是那么残酷骇人的手段,可他说的云淡风轻,就连霄逝也不免脚底发寒。
果然……
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善茬儿!
“你……你竟要如此对我……”南月烛一脸惊愕的瞪视着他,像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要用火活活烧死自己,他还是那个心慈手软的顾丞相吗?!
南月烛自然不会知道,从前顾沉渊心慈手软,那是因为无人触到他的逆鳞。
可是她,偷走了楚千凝不说,还从她那么小的时候开始就给她下了寒毒,差点就害他失去这个女儿了。
方至如今,她又算计乐烟,对小溶儿下手,桩桩件件,难道都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定定的看着南月烛,顾沉渊淡声道,“如此对你……尚难消尽我心头之恨……”
他活了这把年纪,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恨到不敢在人前流露太多,未免让凝儿他们担心。恨到忘了什么叫“以德报怨”、也不愿去想“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空话。
南月烛注定要死,与其将这笔血债记到凝儿或是乐烟的身上,他更想亲自动手。
手段残忍又何妨,左右这血债是由他背负的。
她们娘俩只安心活着便是,却不必手染鲜血,背负仇恨。
轻轻拢了拢南月溶身上的披风,顾沉渊不再看向南月烛,转身离开了水牢,“你名中嵌了一个‘烛’字,便都是命。”
前世她便葬身火海,今生也该如此。
躲得了南凉皇宫的那场大火,却没避开楚家的那场劫,一切都是命。
“顾沉渊……你不得好死!枉我待你一片真心……”
身后,南月烛凄厉的声音不断传来。
顾沉渊神色未变,脚步坚定的朝前走,却小心翼翼的将小溶儿的头按在自己怀中,恐她被那般声音吓到。
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小手,却触及到一片寒意。
怎么回事?
这孩子的手怎会如此寒凉?!
本以为她是在水牢中凉到了,可奇怪的是,身上倒是热乎乎、暖融融的,只那双手无比寒凉,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题外话------
小溶儿被姥爷吓到了O(∩_∩)O哈哈~一家都是斯文败类~
☆、第425章 父女斗法
仔细瞧瞧,似乎那张素日红润的小脸也白了几分。
如此,顾沉渊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他原想借着带她出来消食儿的空档解决了南月烛这件事,她年岁尚小,连话都还不会说呢,是以他也就没顾忌太多。
却没想到,这孩子竟似看懂了一般。
“小溶儿……”轻轻拍了拍南月溶的小肉脸,顾沉渊目露担忧。
若是将这孩子吓出个好歹来,那他也不用活着了。
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南月溶将脸一扭收回了视线,小脑袋往他怀里一扎,大有酒足饭饱该休息的架势。
见状,顾沉渊悬着的心却迟迟没有落到实处。
快步回了皓月阁,他还不放心的让遏尘为她把了把脉,确定一切无恙后这才稍稍安心。
瞧他这满头大汗的样子,南月烟的眼神不禁变的有些玩味,“顾兄,我说你这体格委实不怎样啊,抱个这么大点的孩子也能累得气喘吁吁,身子很是娇弱嘛……”
且先不说南月烟这番话说的有多不着调,单单是对顾沉渊这个称呼,就足够引人侧目了。
不过……
丞相大人表示已经习惯了。
自从他们一家团聚后,他们的关系也比从前更亲近,南月烟在顾沉渊面前可谓是“原形毕露”,说起话来全无顾忌。
对他的称呼也是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一开始还是“顾丞相”、“丞相大人”,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画风就渐渐变了。
像今日这般唤一声“顾兄”还是好的,平日里什么“先生”、“大佬”听得他一脸茫然,只知道是她给他起的新绰号,却不知为何意。
再说回眼下,被南月烟说体格不济,换作别的男人或许早就炸庙儿了,但顾沉渊却不会,他一脸呆萌的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十分认真的朝她问道,“如我这般年岁才开始练武的话,会不会晚了点?”
“大哥,这不是晚不晚的问题,而是晚了多少年的问题。”他要是再等几年再说这句话,估计那时候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那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明日晨起你来找我,我教你一套拳法,既可强身健体又能延年益寿。”
“好。”
闻言,楚千凝和黎阡陌相视一眼,不禁掩唇偷笑。
她家爹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眼瞧着也替他开心。
娘亲看起来豪爽不羁,似乎对爹爹也不够体贴,但那不过是因为她的心思没那么细腻,并不代表她不把他放在心上。
“时候不早了,爹娘也早些回去安歇吧。”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夜色侵染,霜露骤降。
“你们也快歇息吧。”
说着,南月烟便和顾沉渊离开了皓月阁。
小溶儿安静的躺在榻上,乌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似是在目送他们离开。
转过身来,楚千凝意外看到了她的目光,语气惊奇,“瞧你看得这般入神,可是不想外祖他们走吗?”
咧了咧嘴,南月溶一声没吭。
“那你就乖乖睡觉,明日一醒来就会看到他们啦。”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晃动着,楚千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宠溺。
不想话音方落,却闻殿外一阵喧哗。
初时声音尚小,随即却越来越大声。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冷画刻意压低却又暗含怒气的声音响起,“吵嚷什么,惊扰了主子们休息怎么办!”
“冷画姐姐……”
殿外忽然变的安静,楚千凝奇怪的抬眸看向黎阡陌,却见他淡淡笑着,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无碍,想来是看到了什么奇观。”
“奇观?!”他这么一说,她更好奇了。
“凝儿可听过‘点天灯’一说?”方才他们在殿内叙话的时候霄逝就来禀报过,是以他知道在水牢内都发生过什么。
说实话,岳父这么做他一点也不意外。
事实上,纵是今日顾沉渊没有去水牢,他也不会放任南月烛继续活下去了。
恰如虚云大师所言,有些事,当断则断,该了则了。
尘归尘、土归土……
“……听过。”前世,凤池曾对宫人施过这种刑罚。
“岳父之前去过水牢。”
“去过,还与我一同回来的。”分神看向小溶儿,楚千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黎阡陌提到“点天灯”的时候,这孩子似是使劲儿握了她的手指一下。
“凝儿,为夫方才那话不是疑问,而是叙述。”他是在告诉她,岳父方才去了水牢。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何意,楚千凝眸光微动,随即猛地抬起头来。
他是说……
“是爹爹?!”
尽管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她还是觉得震惊。
在她的认知里,自家爹爹就是温润良善的人,莫说他会对何人用这般严酷的刑罚,便是连知道都不知道的。
只是,随着黎阡陌缓缓点头,便算是彻底证明了此事。
“真不敢想象……爹爹前世是怎样度过余生的……”今生他既是如此着紧娘亲,前世也必然如此,却偏偏误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娘亲,心中该是何等的悔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