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打算帮陈祁连保住官位?”像陈祁连这种拿着朝廷俸禄不做正事,整天钻研贪污路数的人,云书想不到锦笙竟然打算接下这一单,“就是个地方官罢了,还用得着天枢阁来管?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锦笙也不想管,但是没有办法,“他出得起钱,天枢阁有什么理由拒绝?要是不帮他保住这个官位,不是砸了我们天枢阁的招牌么?要是霍奕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直接把陈祁连弄死就谁也不知道了,可就是霍奕让他来找天枢阁的,要是我们没办成事,霍奕自然也会知道。”
自天枢阁开创以来,还没有别人出得起钱,天枢阁办不成事的道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书思忖道,“不如直接把整件事都告诉陛下罢?”
锦笙想都不想,径直摇头,“不行,没有用的。根本问题还是没解决。要是陛下知道了原委,那肯定直接把他给革职,这一单还是毁了。况且我本来就在考察期,要是有点儿什么事情就找陛下,那不是在说自己不行吗?”
云书叹气,“那要怎么办?”
“先把他的官位保住,让他把尾款交完,这一单就算是完成了,这之后再动手想办法把他弄下去。”锦笙撑着下巴沉吟道,“安兄明日一定会派人去泯南,你赶紧拿纸笔来,赶在安兄的人马到达之前给陈祁连去一封信,先把赃银变成粥米,立马开始设棚布施,再协助朝廷好好剿匪,别动那些歪脑筋,牢里那些无辜的百姓赶紧放了。”
云书拿了纸笔过来,一边措辞书写,一边听她说话。
锦笙见她已经起好了头,便接着道,“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他自己要是不傻,应该已经开始施行了,还有一些贪污来的银子……把我们在泯南的古董行和当铺都告诉他,让他拿着这封信去把钱洗干净。最关键的一个,我记得泯南那儿有个山头是匪窝,虽说和这次的流寇盗匪没什么关系,但他要是能把这个土匪窝一锅端了,也是大功一件,够他功过相抵的了。你把那个土匪窝的具体据点告诉他。”
云书顿了顿笔,抬眸疑惑地问道,“土匪窝……你是说那个专门在山上打劫过路富商的黑寨子?他们劫来的银子可不少。”
“那就更好了,再添一条,让他把土匪窝里的银子都拿来救济泯南当地的穷苦百姓,专挑穷的救。”锦笙想了想,终究还是信不过陈祁连的能力,又道,“派阁内的高手跟着他一起去,一个都顶了天了,你给他派十个,务必在一个晚上把那窝给一锅端了,功劳全记在他头上就行。”
云书一边写一边摇头,“单子结束后,你要是不能把他拉下马,可就犯了大事了。”
“慌什么,我已经有对策了,顺便还能给霍奕来个迎头痛击。”锦笙嘴角勾了勾,顿了下又恍然道,“哦,还得辛苦你再写上一封陈情表一起寄过去,以陈祁连的角度,记得让陈祁连把这张表用自己的笔迹抄下来,到时候呈上去。”
“陈情表?”云书满头问号,“写什么?”
锦笙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写他得知泯南百姓受苦后每日心力交瘁,难民涌上汜阳时他简直沉痛得不能呼吸,为忧国忧民的陛下添加了麻烦他感到分外愧疚,因此日夜为此事操劳,每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如何如何,照着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天地可表上瞎写就成。”
第12章 赏花宴(加字数)
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最后锦笙仔细地看了云书写的两封信,再斟酌着加了一两句话之后,便吩咐她交给手底下轻功马术最好的下属,让那人务必在明日安怀袖的人马抵达之前赶到泯南,将信完好无损地交给陈祁连。
天枢阁的效率岂是朝廷那等小兵小卒的脚程可以相提并论的,不消一日的时间,这封信就交到了陈祁连手里,如锦笙所料,写在前头的那些诸如将剿匪搜刮来的钱财变为米粮发给难民、立即释放牢中无辜百姓等简单到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做的事宜,他已经办好了。
十天后,锦笙照例询问了一番那边的情况,得知窝在山头黑寨子里的土匪已经被陈祁连全数剿灭。
“安怀袖派去的人马到的那天晚上,陈祁连正带领着官兵蹲在山头上剿杀黑寨子的山匪呢。”云书嗤之以鼻,“他倒是个聪明人,你让我写的陈情表他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见着安怀袖的时候背得跟咱们小时候学国文朗诵似的,声情并茂字字铿锵,愣是把小九他们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枢阁的资料里有陈祁连的画像,膀大腰圆,鼓得跟铜铃似的眼睛,肥厚的嘴唇,酒糟鼻,整个人都写着“富得流油”四个字。
锦笙能够想象到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何等的油腻,她倒嘶了一口凉气,“幸好我不在场。”
此事先说到这里,暂且告一段落,且说半个月后长公主的自家府上办的赏花宴。
其实春季本就是个百花争艳的季节,走到哪儿哪儿都能看见含羞待放的春晓之花,谁家府上开个花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长公主乐意,长公主开心,长公主有钱,长公主愿意开一朵花就拿出来显摆,开两朵就要到处显摆,开了一串儿就正好可以摆个宴给大家一起显摆显摆。
当然,显摆那一溜串儿的花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给君漓选拔称心如意的太子妃。
不过让锦笙觉得难以捉摸的是,太子爷不是已经以寻找安清予为借口推延选妃了吗?为什么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依旧在进行这项伟大的事业?
难道她揣度错了太子爷的心思,其实太子爷并不是为了推脱选妃才让她去找安清予的?那他究竟是为什么想要找到安清予呢?锦笙百思不得其解。
四月初三的这一天,锦笙一大早就爬起来了,下人禀报说看见某顾姓世子正自己架着豪华镶金马车以一种炫富的姿态朝着天枢阁四平八稳的驶过来。
锦笙笑了笑,拿起玉笛回头问正在整理书柜的云书,“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啊?”
“我就不去了,顾世子带你进府还能说是至交好友,要是你再带着我,难免惹长公主不快。”云书将手里的一沓书放上书架,“你快去吧,晚些我去接你。”
说得有道理,锦笙点了点头,便径直朝楼下走去,刚一推开天枢阁的大门,就看见架着马车从街对面驶来的顾勰,他显然也是一眼就瞅见了她,一边露出白白的牙齿大笑一边将手中的柳条儿挥起来,扬手大喊,“阿笙!”
顾勰今日穿得比之上回是不一样的骚气。上次的粉色已经很骚气了,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能突破自己的骚气,没有最骚,只有更骚。那是一身鲜艳的金菊底纹妃色华裳,越是鲜艳的颜色就越是衬得他肌肤雪白,乌黑的长发间隐约可以窥见其编了无数个细小的辫子,用彩色的纤细短带缠束在里头。
锦笙一直不能理解顾勰的装束,总是莫名其妙间给她一种“又娘了一个”的错觉。
顾勰没把马车驶到天枢阁门口就随意扔在了路旁,而后飞奔下马车直冲着锦笙而来,一张开双臂把她抱了个满怀,兴奋地道,“阿笙!我这几天在家里的时候可想死你了!”
锦笙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吓了一跳,概因她这个身高虽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在男子中委实算是个矮的,倘若搞断袖,攻受一眼就能分明的那种,因此被顾勰一抱,脸直接被他埋在了胸膛!
她挣扎了好一阵才将他推开,揉着撞红的鼻子道,“上次走的时候还说过几天找我吃花酒,怎么也没见着人?”
“别提了!还不是君曦见!”曦见,是君漓的字,大概除了皇室长辈以外,也就只有顾勰敢直呼太子爷的字了,“拜他所赐,我这几天被关在御书房里抄了整整两遍《山河通鉴》!”
“《山河通鉴》才多少点儿字?我小时候被义父罚抄的书比你吃的盐都多!”
锦笙不是吹牛,她小时候调皮的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当然是没有干过的,但除了这些,能干的坏事儿都干过了,能罚抄的书也基本都抄完了,最后锦笙言辞诚恳地提议还可以抄一抄时新的《春|宫图》,义父慈祥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大手一挥让她把抄过的书都再抄了一遍。
“可是我本不用抄的啊!”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马车边上走,顾勰很生气,蹙眉道,“我就是那天去皇宫看望舅母的时候说君曦见怎么见天儿在外边晃悠,都没人管一管他了,得赶紧找个嫂子成亲,最好今年就能把婚事定下来。”
锦笙挑眉,心道那你这是撞枪口上了,太子殿下如今最反感的就是选妃成亲,容得你这么说?
见锦笙坐上了马车,顾勰便也坐上去,两个人并排坐在赶车的位置上,扬起柳条儿调头往国公府去。
顾勰接着道,“我就说了那么一句,第二天他就上门拜访我娘,我娘让我亲自去给他端茶来,不晓得他在屋里跟我娘念叨了什么,我茶刚端过来我娘就问我‘勰儿啊,你果真喜欢《山河通鉴》?真是为娘的好儿子,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日一早再随曦见入宫罢。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儿终于上进了’。我正懵着,君曦见竟面不改色地来了一句‘子渊近日确实颇有长进,我那里还屯着几本书,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