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才女自然人人艳羡,尤其是这个才女不仅很有才,她还生得很好看,虽然并没有占到汜阳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但也绝对是个炙手可热的佳人。
提亲的人从街头排到巷尾,踏破了门槛儿,还是没有一人入得了这位佳人的眼,概因这位佳人游历八方,见识广阔,什么样的男子都见过了,天下奇人何其多,她要嫁也绝不会嫁给汜阳城里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自然也不缺这些个提亲的。
既然没有入她的眼,那么自然也没有哪个入得了她老子的眼。萧太傅比她的见识更是海了不知多少,更何况,他是教过太子的人,有太子那样的珠玉在前,这些提亲的男子全都被衬成了一堆“庸脂俗粉”。
锦笙估摸着两年前皇后娘娘举办的芙蓉春绘其实是为了先在年龄相当的闺秀中暗中观察一番有没有太子妃的适宜人选,而那时候萧月华急急忙忙从柳州赶回来,也是为了不错过这次甄选的机会,当然,更是为了不错过和太子同住在皇宫中一个月的机会。
人家一个向来清高孤傲的才女,这种心思被程心燕这么特特地说出来,大家面儿上就有些难看了。
萧月华的脾气看着是属于温和的那一类,但也不是那等任人欺凌碎嘴的,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
“没有记错的话,心燕妹妹当时也是去了的吧?彼时心燕妹妹不过十二岁稚龄,竟就晓得何为‘宽衣空凝幽幽月,一抹春|色向君娇’了。时间太久,我竟有些忘了当时太子殿下听了你作的这首诗是个什么表情。”
程心燕咬住下唇,脸瞬间涨得通红,眸中转泪,“你……!”
萧月华淡淡一笑,仿佛方才没有说过这句话。
太子爷当时什么表情?那当然是相当精彩的。
长这么大被人明里暗里表白了无数次,尊贵无比的、饱读诗书的、高不可攀的太子爷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等依靠卖弄粗浅才华来展现她衣冠禽|兽的风|骚小妹妹,诗句里的暗示倘若不是个智障简直不要太明显。
好在当时太子殿下他就打算当个智障,这件事才被轻轻揭过。皇后娘娘以及长公主殿下都不晓得,只有零零几个闺秀看过那诗句,但因着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也都不敢乱嚼舌根。
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萧月华竟然将这件事翻了出来!还是当着长公主和一干女眷的面!
果不其然,身旁的长舌妇人和碎嘴小姐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而静静听着对话的长公主殿下也明白了什么,微微敛了神色,抿了口茶不语。
顾勰虽然不学无术,但并不代表他不学无脑,什么“宽衣望月”,什么“春|色为君”,什么“幽幽娇艳”——你为什么不走一走写小黄本儿的路线。
程心燕一时气急,指着萧月华回怼道,“我只是将自己要说的都说出来了!不像你,自命清高恃才傲物!明明心里同我一般思想,却非要端着捏着!怎么,你难道以为太子爷心里最中意你,端着捏着的,太子爷就会放下身份上门求娶你不成?”
萧月华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半分恼怒都没有,看程心燕的眼神仿佛看一个笑话。
被一个同辈的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如此诋毁还能做到不怒不恼,不是脸皮厚,就是教养好。锦笙想了想,觉得萧月华两样都有。
话说回来,究竟是诽谤诋毁,还是确有其事……锦笙啃了一口梨,觉得事实有待商榷。
见萧月华没有说话,程心燕以为她心虚,索性就将自己平日里与别的小姐碎嘴时说的都说了出来。
“听说容青野先生此生就只收过一个弟子,她要收你为徒你却不肯,非要回来参加春绘,皇后娘娘虽给你寄去了请帖,但也没说一定要你来不可,难道你因急事不去,一向宽宏大量的娘娘还会怪罪你不成?哼,非要来春绘,不也是因为惦记着太子殿下?!”
锦笙注意到,长公主殿下刻意将茶盏放得很轻,看似不经意,侧耳倾听的动作却很明显。
被人怼了当然要怼回去,锦笙往年在柳州大街上跟人打架的时候遵循的也是这个江湖规矩,萧月华这等常年周游梁朝沾染江湖气的人,再有涵养也不例外。
只见她浅浅一笑,气定神闲道,“程二小姐,你未免也太放肆了,我彼时赴芙蓉春绘一宴只为一个‘雅’字,你却将皇后娘娘筹办此宴的别致匠心意会为别的,还敢扯上太子殿下?知道的说你天真无邪口无遮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时就是冲着这个心思去的呢。”
“你!!”程心燕咬牙气急,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喊道,“你搬弄是非!明明你才是这个心思!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办芙蓉春绘是为了给太子爷选妃?我最讨厌你这种什么都知道还阴着藏着的人!你要是真没有那个心思,今日又何必来这里参加赏花宴?!”
她嘴上确实是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说,旁边儿一干实打实冲着太子爷选妃一事而来的妇人小姐们被一语戳中了心思,也不敢只坐着看戏了,纷纷站起来笑呵呵地劝架。
其中一位平日里和程心燕算得上熟识的小姐拉着她的手,感情很好似的盈盈笑道,“心燕,你这是说什么呢?长公主诚心邀请我们过府赏花,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哪里来的别的心思?”
“对呀对呀。心燕,咱们小时候都是常在一起玩儿的,月华姐姐这些年不怎么回来,咱们难得聚在一起,都是自家姐妹,别说这些了。”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姐妹……”
“谁和她自家姐妹?”程心燕咬了咬下唇,斜眼看着周围一干人,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日里互称姐妹,好听话说得一个比一个顺溜,实际上呢?不晓得心里究竟打了什么主意?还不都是想着往上爬的?虚伪!”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些脾气火爆的瞬间就绷不住了,上一刻还是什么姐姐妹妹的,这会儿也被她一句话给惹毛了,“我们好心劝你,倒是我们的不是?”
“心燕,你这话可就过分了,昔日情分被你三两句说得跟别有企图似的,站在这里的人谁又比谁差了多少?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犯得着跟你虚伪?”
听了一会儿,傅轻音终究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她鼓了鼓腮帮子,好奇地眨了眨眼,俏皮的模样灵动异常,“月华姐姐,你真的拒绝了梁朝赫赫有名的女先生容青野?”
仿佛搅乱了一潭静谧池水的石子沉在了水底被人遗忘,正乐着观战的萧月华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名,还顿了一下,然后才笑了笑,模棱两可道,“你怎的也喜欢嚼这些舌根?”
唇枪舌战之中,锦笙端端坐在座位上,事不关己地剥葡萄吃,听到这里,她才抬起头来,几不可见地往萧月华的脸上瞟了一眼,又似笑非笑地垂下眸。
“长公主殿下……”就在此时,有一名小厮绕过花丛走到了棠雀轩,低声道,“太子爷来了。”
一瞬间,整个内花园都静谧了。
第16章 君曦见来了
饶是那名小厮已经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是让身旁站着的一干豺狼虎豹们听了去。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庭院瞬间就只剩下锦笙嚼葡萄吃的声音,在一干佳丽绞紧了手帕若无其事的侧耳旁听中,她尴尬地咽了。
“曦见来了?”片刻后,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突然间就哑了言的佳丽们,轻声放下茶盏,起身抿唇笑道,“走到哪儿了?还不赶快带我去迎?”
小厮笑说,“太子爷特意说不用迎了,他已经到了门口,恰巧遇上郭小姐,彼时郭小姐正攀上树折花,不慎从树上落下来,太子爷将她救下,两人正一同往这边走来。”
这个事情就很玄妙了,锦笙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方才长公主的言语中可以听出,明明在傅轻音等人来之前,郭云襄还在棠雀轩里和她聊天聊得甚是开心,怎么一眨眼的时间就跑到前院去折花了?
一位佳丽忍不住掩唇一声轻笑,“云襄姐姐的马术乃是女子中的翘楚,不说武功一流,皮毛也是会点儿的,爬上树折个花也能掉下来,真是稀奇的紧呢。”
锦笙笑了笑,只觉得这一口葡萄吃着有些酸。笑着笑着,她又不禁想起那天在马车中坐在君漓身上的情景,心道还好那时没人看见,否则不是要被这群人活活扒了皮。
“太子爷刚跨进府门,她就从树上掉下来,一刻不早一刻不晚的,骗谁呢?”程心燕一声冷笑,再次嘴快道,“时机倒是捏得刚刚好。”
“我记得云襄来的时候是带了个丫鬟的?怎么,那丫鬟不见了吗?看见自己主子摔下来,不主动冲上去扶住,还等着太子爷来救?太子爷千金之躯,万一受点儿什么伤,她担待得起?”又一位佳丽语气尖酸道。
于是,方才还扯成一团愈演愈烈险些就要泼妇骂街的一干佳丽们迅速又被拉在了同一个阵营。
那小厮挠了挠后脑勺,仿佛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能点起战火的话,立马补充道,“长公主放心,太子爷当时只是指了身边的青崖大人上去相救。”
一干佳丽这才放下了心,随即又暗自偷笑郭云襄心里打得噼啪响的算盘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