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想死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没了,只觉得活着可真没意思,往后,她就算继续活着,心里也会一直在意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就算求死都没人来关顾她,就算出了京又怎么样?她的心永远留在周夫人弃她而去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有了。
周清书原以为这样的遭遇已是极致了,可她又见到了芷兰。
芷兰奉周夫人之命找到了她,向她转达了周夫人的一番话。
周夫人说,她自觉对不起周清书,可为了全族人的性命,她不得不将亲女逼至死路,今日之事她不会怪谁,更心怀赎罪之意,待周清曼生产过后,她愿一死向周清书谢罪。但在此之前,她希望周清书能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自厌自弃,就算再不愿、再不甘,也要保得性命,来看她这个罪魁祸首遭到报应的一天!说到这里,芷兰适时地自食盒中拿出一盅参汤,说夫人知道清书小姐落水受寒,亲手熬了一碗参汤,让小姐保重身体。
这番话换了旁人听怕不要当场大哭,可周清书只在心里笑了笑,这些剖心挖肺的话实在动听,可听得多了也就无趣了,上一次她逃婚时周夫人为了劝她回心转意将好话说尽,可到头来又是如何?不过是随便找个男人骗奸了她,将她当成生产的工具罢了。这次又说得这样催人泪下,背后却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说不定她还有什么未尽的价值,总值得一用。
周清书心如止水,她是一心求死,傻了一次又一次,她不愿意再傻下去了,唯有一死才能让她彻底解脱,虽然这次死不成,但还有下次,她带进来的白绫还在南书房放着,待会她取来自行了断便是。
芷兰急在心里,照周夫人预料,周清书听过那番话后就该回心转意才是,可话也说了汤也取了,周清书全都不予理会,像没有听见一般。
后来凤行瑞进来,芷兰再没了开口的机会,望着桌上那参汤,深觉自己办事不利,可她又不敢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怕凤行瑞看出什么端倪,总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机会,若被人识破,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芷兰退下去后,凤行瑞与周清书说了几句话,无非是一些劝慰之语,可周清书依旧没什么反应,凤行瑞瞧着桌上那盅参汤,突然冷着脸道:“你以为一死便可全孝道,实在可笑,你当死是你自己的选择?”他说着命人取来银针,在那参汤中试了试,不过片刻,便将那变成黑色的一端现于周清书面前。
周清书的身体颤了颤,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来。
凤行瑞面带讽意,“到底是你想死,还是别人想你死?为了这样的人心灰意冷,你倒当真值得!”
周清书闭上了眼睛。她没办法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崩溃。
原来死都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明明已决定赴死,可笑的是还有人怕她不死,巴巴地送来一碗毒汤,那个人是她的母亲。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带她入的局,如果她因此而死,我心中也会不安。”凤行瑞握住身边人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声,忽而又好奇起来,“你怎会突然入宫?”还出现得这般及时,面对周清书的生无可恋,凤行瑞也着实头痛,担心周清书会随时寻死,多亏了眼前之人的及时出现,才能进一步刺激周清书,让她濒死的心再度跳动起来。
顾昭华唇边含笑,纤细的眉挑了挑,“你将她养在府外,我自然要随时盯着,你昨晚去了哪里,真当我不知道?今日她入宫来,没多久皇上便也宣你入宫,我吃够了赐婚的苦头,还不巴巴地赶进宫来看你们在搞什么鬼么?”
虽然她说得醋意十足,可凤行瑞知道她并没有真的认为自己和周清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待她休养几天,便送她走吧。”
顾昭华睨他一眼,突然挨近他小声说:“密室的死人也不见你这样怜惜。”
凤行瑞无语,那替身虽是按他的吩咐在听到他入承庆殿时便先行打开秘道再服毒身亡,可那是一桩交易,那替身以自己的性命换来家人一生安逸衣食无忧,两得其所,与周清书完全是两种性质。
顾昭华虽然挤兑得凤行瑞有点尴尬,心里却是越发地服他,阴阳两路,她更乐于背地谋划暗中出击,可凤行瑞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却可将人一步步地引往他所期望的目标去,那个替身从出现开始便已注定了他的结局,凤行瑞无意的一句话,随便的一个安排,都无形地让凤行于思相信周进便是操局之人,无论是宫门处与周进的偶遇、替身离奇之死、秘道口处不知何用的太监服饰、以退为进使周清书入宫指证……种种原由,配合周清曼身怀有孕一事,在凤行于思心中便成了一个惊天的阴谋。
第444章 告状
就在刚刚,凤行瑞把所有的来龙去脉全都与她说了,顾昭华惊讶之余心里也觉得烫贴,若非为了她,凤行瑞何必大费周章,甚至千辛苦万苦寻来的皇帝替身也这么毁了,为的就是将她摘除在外,无声无息地将周家装入瓮中。
“你说周徐氏到底想做什么?”想来周夫人的胆子还没有大到在宫内这般明目张胆地杀人,所以当顾昭华看到芷兰带着东西过来,虽推断那参汤内有东西,却必然不是致命的毒药,加上凤行瑞正愁着如何让周清书放弃寻死,她便顺水推舟,预备了一根银针,巧作掩饰便骗得周清书信了他们。
凤行瑞也摇了摇头,越交手,他越觉得周徐氏此人心狠得可怕,纵然周徐氏的那盅参汤中放的不是毒药,可对周清书,周徐氏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周徐氏再有手段,如今也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我们现在该想的是皇上会怎么样。”
如此重重安排之下,凤行于思定然对周清曼的胎起了疑心,这个胎是绝计不能留的,不过他拿不准凤行于思究竟是会大张旗鼓问罪于周家,还是暗中行事。
“你也别想了。”顾昭华挽着他的手站起来,“你现在就送周清书出宫,余下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凤行瑞并不反对,顾昭华的手段如何他了解,所以并不担心,只是多问了一句:“岳母已完全无恙了?”
顾昭华笑着点点头,否则她也不会有这样的闲心进宫管这些事。
“一切小心。”凤行瑞轻轻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这次很乖啊,一定是个贴心的女儿。”
与凤行瑞话别之后,顾昭华也不继续留在这里,转去寿安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后久不见她,如今一见她挺着肚子,乐得合不拢嘴,“皇后也有喜了,这真是双喜临门,皇帝要是知道止不定会多么开心。”
太皇太后口中的皇帝自然不是凤行于思,而是永昌帝。
顾昭华陪着太皇太后感慨一阵,忽地问道:“早前听说皇上曾有意过继七王爷的子嗣入宫,如今皇后娘娘有孕,此事也作罢了吧?”
太皇太后自是知道这件事的,连明旨都下了,着那侍妾好好养胎,只等孩子落地就抱进宫来给白嫔抚养,想着顾昭华如今与白家也算是姻亲,想来是替白嫔问的。
“旨意都已下了,自是不会反悔的。”太皇太后笑着说:“七王爷的孩子是皇帝的侄子,比起亲子也仅差一分,只要好好教导,何愁不出人头地?况且白嫔还年轻,皇后既可有孕,将来后宫繁盛之时指日可待。”
顾昭华明显舒了口气,“这便好了。”
太皇太后倒很奇怪,“倒鲜少见你这样热心。”以顾昭华和白嫔的关系,帮着打听打听也便仁至义尽了,怎地还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顾昭华的脸色瞬时淡了下去,“太皇太后既然问起,昭华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瞧着顾昭华的神色太皇太后就知道她又要冒坏水,想着前几年自己与顾昭华明枪暗箭相互过招,这丫头可是半点都不手软。“赶情这趟进宫不是为了瞧我,是来告状的。”
顾昭华也不否认,“太皇太后明鉴,昭华就是个直性子,这事在昭华心中已搁了半年有余,不吐不快。”
太皇太后见不得她这假假掰掰的样子,挥挥手,“行了,快说吧。”
顾昭华便道:“其实昭华担心的并非是七王爷的子嗣,而是极乐王府的子嗣。太皇太后也知道,从前因皇上无子,太上皇便作主将长乐过继给皇上,可长乐也是王爷唯一的子嗣,皇上登基后深感我夫妻思子之苦,于是便将长乐还给了我们。”
太皇太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长乐如今正在王府之中,可没人知道在长乐回府之前,皇后娘娘曾找昭华密谈,因皇上无意间夸赞了长乐几句,皇后便想留下王爷的血脉过继为子,要昭华允诺周氏入王府为侧妃,如此才肯将长乐归还,昭华思子心切,当下便答应此事,所以才有了后来皇上赐婚一事。”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竟然还有这事?”不过,这此虽然听起来皇后做得不太地道,但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有时势必要使一些手段,太皇太后也是过来人,倒也理解皇后的做法。
“昭华本以为长乐回府、周侧妃进门后这件事便完结了,谁知皇后娘娘为保万全,让昭华不得不答应保证让周侧妃在最短的时间内怀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