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沈氏出了这每日的十滴血。
当丫头端了混合了沈氏与迟语的血的药物来到顾明堂面前时,顾明堂心里酸酸涩涩,泛着不知名的味道。
抱着忐忑的心情,顾明堂将药喝下,连接的失望让他做了决定,就算他的病情会因此加重,他也一定忍着不能表现出来,哪怕是假的,也骗一骗自己,当年娶回来的那个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新娘子,依然深爱着他。
顾明堂已打定了主意,但结果却大出他的预料。
几天的药血喝下来,他的病情不仅没有加重,反而渐渐缓解了,连他都感觉到自己的脾气有了很大的改善,心情不再那么焦虑,就连朝中的一些烦心头痛的事情他也不急了,心情放松之下那些问题又很快地得以解决。
这样的事实让顾明堂极为振奋,每天都让沈氏陪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高兴,几日后他身子好转,他便消了朝里的假,每天从朝中回来第一件事也是要找沈氏陪她说话或者吃饭,大半个月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热烈,旁人想插都插不进去,顾明堂自己也好像重新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就连做事都比以往更有动力。
家和万事兴,果然这才是真理!
相比起顾明堂的振奋,沈氏仍是保持着原先的态度,顾明堂要她陪她就陪,但神色只是平常,并看不出有什么过分的欣喜。
顾昭华虽对顾明堂失望,可心里还是希望沈氏和顾明堂能够和好如初的,原本见顾明堂有所好转她还颇为放心,可接连几日感觉到沈氏提不起精神似的,便找了个时间和沈氏聊了聊。
顾昭华如今已二十岁了,虽然仍是不大,可经历得多了人身上自然会带有一种安稳人心的气度,就连沈氏遇了什么事也常常询问她的意见。
沈氏对她并无隐瞒,“那血不是我的,是老太太的。”
顾昭华着实吃了一惊!本来顾明堂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老太太,可那么一来势必会让老人家忧心加伤心,再加上顾明堂也没有脸面舍了妻妾子女却向母亲求血,此事就再没有提过。
沈氏叹道:“从发现白氏存在那时起我对你父亲就有些失望,不过白氏总归是他在婚前就收下的,我也说不出什么,后来她对顾婉容颇多偏颇,有时竟还越过你去,我对他就更为不满,可总还保持着夫妻的和气,直到你和离那事,他不仅不替你求情反而一口揽下此事,说得好听是为皇上分忧,实际上他可考虑过你?也是那时开始我对他再不抱一点希望,所谓的爱护爱意,早已在岁月里消磨一空,又哪能救他?”
“那老太太是如何知道的?”顾昭华问:“是娘去说的?”
沈氏摇摇头,“老太太这两年看似不问府里的事情,可府里真发生什么事哪一件瞒得过她?”
顾昭华想了想,的确是,不管是顾婉容的事还是顾成柏的事,老太太虽不能说第一时间知情,可事后总是会知道的。
“老太太知道你爹的脾气,也怕他难受,所以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献血。”沈氏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我倒觉得很对不起老太太,这么多年来她对我从不为难,遇事也处处回护于我,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体谅我的难过,还想以这种方法来让我和你爹重修于好。”
顾昭华也里也十分动容,只是想到老太太的身体,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每天十滴血看似不多,但要坚持百日以上每日取血,年轻一些还好说,老年人本就血亏,长时间下去未必坚持得住。
沈氏也是感慨万分,自此对顾明堂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想来终是不忍再让老太太难过,就算做做样子也好。
可如此一来顾明堂更为高兴,越发腻着沈氏,一来二去的,沈氏也很难不动容,夫妻两人的感情倒是好了不少。
顾昭华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同时她对迟语更有兴趣。她已从张御医那里打探到迟语是迟大夫十年前在南疆游历时收养的孩子,具体的细节张御医也不知情,只知道迟语的性子古怪,不常与人打交道,但是对迟大夫很尊敬,也只听他的话。
迟大夫是个闲不住的人,在相国府住了几天后便时常外出去给一些贫苦的百姓施医赠药,后来干脆在贫民集居的西城住下,不回相国府了。迟语原也想跟着,可因为每天要取血配药,不得不留下充当药人。顾昭华对他好奇,又有自己的一点目的,便时常去寻他,问些药物医理、南疆蛊虫之事,自顾婉容凭空拥有一身高超医术开始顾昭华就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虽可以用“天意”简而概之,但顾婉容的医术是实打实的,此消彼涨之下她和顾婉容之间就无形拉开了一段距离,为了不被顾婉容和“天意”玩弄于股掌之间,顾昭华也一步步有目的地接触这些东西,最起码也落得个“知已知彼”效果。
好在迟语性子虽古怪不爱理人,却得了迟大夫的嘱咐对相国府的人还算客气,对顾昭华所问也是有问必答。
顾昭华最好奇的还是“蛊”,这种神奇的东西她以前只在书中看到过只言片语,对记载中那可控人心智的东西感觉神之又神,说实话她之前是不怎么相信只凭一些虫子就能让人言听计从,甚至做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但经历了顾明堂一事,又不由得她不信。
这日顾昭华又去找迟语,沈氏安排迟语住在一处单独的院落里,紧邻着顾成柏的小院,吃穿用度都是比昭顾成柏来的。迟语却很不在乎这些身外物似的,兴致起来再贵的衣物能随时趴在地上,就像现在,顾昭华进院半天了,迟语仍是趴在那里,前两天新制的蜀锦袍子就那么铺在地上,膝盖的位置已脏得看不出颜色。
顾昭华相当无语,不过迟语相貌俊秀又有一点娃娃脸,明明已是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还跟十七八岁一样,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他很诚挚可爱真性情。
迟语手里拿着一个小瓶正从地上装东西,顾昭华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眉目,刚想问他就见他扣好小瓶站起来,把小瓶递给她,“这是能辨人说谎的蛊,一次肚痛,两次肠穿,三次全身溃烂而死。”
第136章 浓情蜜意
顾昭华本来已接过那个小瓶,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瓶子摔了。
都说南疆人的性子敢爱敢恨,她从前听说过一些南疆女子给负心汉下蛊的故事,心里也觉得痛快,可迟语给她的这个东西也让她汗毛直竖。说谎是不对,可谁敢说从小到大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有必要的,就像老太太用自己的血救顾明堂,沈氏配合她的意思也是一种谎言,可能说这不对吗?
迟语睨着她,“你这些天总往我这跑,不就是想要这种东西么?”
顾昭华一时语塞,她的确抱着讨教的心态来的,可相较于医术,她也真的对蛊术更好奇一点。
“拿着吧。”看顾昭华有把东西往回递的意思,迟语扭头就走,“在地下养了好几天,不用也是浪费了,用的时候把它放在对方身上就行,它自然会钻到对方身体里去。”
顾昭华又打了个冷战,直到迟语走后半天她才有点反应过来,迟语这意思其实是嫌她烦了,所以干脆弄个蛊给她玩,让她以后少来烦他吧?是这意思吧?
居然被人嫌弃了。
顾昭华十分无语,不过还是把那瓶子带了回去,小心翼翼地供在桌上,对它的效用着实好奇,可也不敢随便试,除非是得道的大和尚,要不然搁谁身上都活不过三个月。
后来凤行瑞借着和顾明堂研究书画的机会又来相国府,顾昭华和他说了这事,他听完就笑了,“你不是一直看那个白婉柔不顺眼么?不如给她试试。”
顾昭华白他一眼,“你这是撺掇我去害人?”
凤行瑞笑着说:“害人怎么了?有人要害你,还不兴你反击?以德报怨是没有前途的。”
顾昭华彻底没话说了,凤行瑞难道真不怕把她培养成一个毒妇?男人最喜欢的应该还是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啊!
这个想法让顾昭华有点郁闷,“你就不怕哪天我把你也害了。”
凤行瑞敏锐地察觉到她态度上的变化,马上伏低做小地哄了半天才问出她的想法,而后哭笑不得,“我不喜欢白莲花,我就喜欢黑的,以后你杀人我放火,妇唱夫随,做一对极恶夫妻!”
顾昭华一下子笑出来,刚刚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她其实倒也没有多么放在心上,反正她是什么样的人凤行瑞早就知道,要找白莲花凤行瑞也不会凑上来自找没趣。
见她笑了凤行瑞才放了心,看着四下无人挨到她身边去拉她的手,又赶在丫头进来添茶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就连凤行瑞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想宠着顾昭华,就是想纵着她,她想做什么就去做,至于会有什么后果,全由他来替她挡下。
顾昭华还是认真地想了想他之前的提议,摇摇头道:“如果我想这么对付她,她活不到现在。”
这是实话,以顾昭华的能力,当初想要悄无声息地毒死顾婉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她并没这么做,现在同样也不打算这么做,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样太便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