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身子就被人掰转过来,腰间被人一把揽住,她额上沁出细汗,害怕得紧闭了眼,伸出手去不停垂打桎梏住她的人。
“放开,放开――”
“娆儿别怕,是我。”声线熟悉,曾在她耳畔依偎浅笑过的,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脑中浮现那人的脸,郭娆按下咚咚的心慌,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隽美的脸庞映入眼帘,对方向来幽深无澜的凤眸,此刻像带了紧张。
于郭娆来说,这一刻无疑就像是在深渊看见了曙光,巨大的喜悦笼罩过来,她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恐惧卸去,手紧紧抓着季瑜的衣襟,哽咽着险些哭出来。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季瑜扯出一抹笑,强自镇定地轻拍她肩头宽慰,手却有些颤抖,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一刻赶到,她会发生什么。
孟安几招制服疯马,将它杀死,陷入恐慌的猎场才恢复平静。
危险散去,一些人又逐渐聚拢过来,小声谈论猜测着这场陡然变故。季瑜确认了郭娆无碍,眉间转厉,凛冽划过众人,最后视线定在赶来的马厩管事身上:“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马会突然发狂?”
他声音满是戾气,目光森冷。
管事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他也是听见有人喊马惊了才赶忙跑过来,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回世子,小人马上去查……”
“世子,事发时我正与阿娆说话,所以看得最清楚。”
说话的是柳如宛,她从人群中站出来,走到季瑜身边。
“当时大家都在看马球,突然就听那马中了邪似的嘶鸣起来,接着不知道怎的,癫狂狂奔,往阿娆直冲去,若不是世子及时赶到,那恶马怕是就要要了阿娆的命去。世子,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查清楚替阿娆做主啊。”
她脸色还有些发白,语气也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吓,却仿若不知,只一心一意想先替郭娆查明真相。
季瑜瞥她一眼,没回话,转头对管事淡淡道:“给你一刻钟,查不出原因,就去陪那匹马。”
管事一听,吓得腿一软,哪敢再耽搁,狗腿强笑后,飞似的到了死马身边,兢兢查看。
郭娆也正要过去,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原来季瑜的手还紧紧箍在她腰间。她面上一红,赶紧四顾,发现那些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匹马上时,松了口气。
她扭动身子,小声催促:“你快放开我。”
季瑜目光沉沉,沉默着,紧盯她半晌。这目光太深沉,里面各种情绪掺杂,就像一个幽深翻腾的漩涡,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郭娆隐隐察觉他散发出的强烈占有欲,若不是人多,他怕是会重重吻下来,忆起他私下里的亲密霸道,她呼吸一顿,慌乱撇开眼。
“如果有一天……”季瑜声音喑哑,后续顿住,郭娆疑惑看向他,季瑜唇上却勾了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人间阴间,至死不休。
郭娆咬着唇,眼睫一颤。
柳如宛看着亲昵的两人,心里听季连柔姐妹对话时的最后一丝怀疑散去,眼神抑郁。
管事在马身上按压察看一番,了解大致情况,回季瑜道:“世子,依小人判断,这马是中了烈药。”
马虽然已死,但从尸体也可以看出蛛丝马迹。它的全身肌肉贲张,双眼布血,明显是体内神经高度兴奋,特别是身上散发的那股浓重异味,他在马厩这么多年,不会闻错,那是公马在想交.配时才会散发的。
只是,那马陷入癫狂,正常情况下是毫无目的四处乱窜,它为何却独追魏国公府表小姐?
管事目光疑惑投向郭娆,视线在她身上逡巡,落在湿透的裙摆上时,目光微动。
“郭姑娘,请问您裙摆上的水渍是从何处来?”
这话一出,郭娆一怔,柳如宛一滞,碧秋一惊,其余人皆看向郭娆的裙上。
“这是方才柳小姐请我喝茶时,小丫鬟不小心洒上去的,难道……马独追我与这茶水有关?”众目睽睽之下加害她,柳如宛应该不会这么蠢。
管事已猜到一种可能,故不置可否,只出声询问:“奴才可否闻一闻郭姑娘裙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遂点头。
得了应允,管事跪在郭娆脚边,掀起一角湿润裙摆,放在鼻下。
季瑜见男人捏着郭娆衣裙,闭眼沉醉的模样,脸一黑:“这般掀女子衣裙,成何体统!”他一转头,喝道,“孟安,去将表小姐喝茶的茶壶拿来!”
管事正凝神嗅辨着茶水气味,突闻一声大喝,手一抖,差点吓得神经衰弱。又听世子如是道,再一看自己托着女子裙摆的手,顿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众人亦是被这一声怒喝,吓得心头一跳。
碧秋哆嗦着引孟安去拾了茶壶碎片,众人一看茶壶变碎片,看向柳如宛的目光霎时就变得意味深长。后者却脊背直挺,一脸自然,也不知是真的坦荡还是佯装镇定。
管事站出来,道:“大家不必担心,小人已经猜到是何种药物,致使那马只攻击郭姑娘。小人要求闻茶水气味,只是想确定而已。茶壶虽然已碎,但茶水曾在壶中浸润,壶壁必然有茶水气味残留,有无那物,小人一闻便知。”
说罢,他从孟安手中拿起一枚碎片,细细嗅闻。
众人屏息以待。
半晌,只见他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还带有不用死的如释重负,他恭敬回道:“回世子,奴才已查出真相。”
“这茶水中果真掺了银葛根。”
银葛根?那是什么东西?
柳如宛紧紧蹙起了眉,她让碧秋下的,明明不是这个!
不知怎的,她左眼忽然跳得厉害,拿着帕子的手也轻颤起来,一种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
“什么是银葛根?”有人代表大众,问出了声。
“银葛根是一种常用于母马身上,吸引公马交.配的药物。母马都有发情期,在那一段时间,它身上会分泌一种独特的气味,那种气味非常厉害,份量虽少,也能远飘百里,并吸引公马来交.配,而银葛根,生而具有类似于母马分泌的那种气味。”
“银葛根无毒,在高温下无色无味,唯有恢复常温,才会显出本味。郭姑娘没有饮茶,可她裙摆上却沾了银葛根,且温度早变冷却,故而会惊动球场上的公马。因死去的那匹公马中了烈药,所以反应会比之平常马匹,激烈数十倍,这也是为何它会发狂,并且独奔郭姑娘而去。”
他说完,不由心下唏嘘,也不知何人竟是如此狠毒,手段这般缜密又毒辣,竟想出用银葛根害人。若是今日这场马惊没有被制止,那这郭姑娘怕是会死无全尸啊。
柳如宛听完,不由得倒退一步,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害她的那个人不是与她有怨,就是与郭娆有仇,前者是为了陷害她,损坏她名声,后者是为了借她之手,置郭娆于死地。
但现在不管哪种情况,都对她非常不利。
因为银葛根是从她的碧螺春里找到的,而她的丫鬟摔碎茶壶,在外人猜来,无非两点,一,将气味弄到郭娆衣裙上,二,妄图消灭证据。
她承受着众人的异样目光,屈辱的感觉由心底里升起,她不断告诉自己冷静,而后看向季瑜,含泪辩解:“……不是我……世子,你与我哥哥交好多年,肯定是了解如宛的,如宛根本就不知道那银葛根是什么东西,况且如宛与阿娆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季瑜面无表情,只问:“紫砂壶怎么碎的?茶水又为何独独溅在我表妹身上?”
碧秋心慌,扑通一声跪下:“……回世子……是……是奴婢突然手疼,不小心……不小心摔了茶壶……当时郭姑娘正好在身旁……”
季瑜皮笑肉不笑:“不小心?既然连杯茶都端不稳,还要这双手做什么!来人,将她的双手砍了。”
手砍了?碧秋脑子里划过亮晃晃的大刀,血淋淋的残肢,两眼一翻,险些晕厥,顿时痛哭大喊:“世子饶命啊,奴婢真的只是突然手抖,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世子饶命啊!”
眼角余光瞥到自家小姐,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爬过去,讨饶模样好不狼狈,“小姐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奴婢是冤枉的!小姐――”
柳如宛也在被人怀疑中,自身难保,但碧秋是她的丫鬟,若放任不管折的也是她的面子,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说理:“世子,碧秋说过,倒茶时她手腕是突然一疼,才会松了茶壶,这其中定然有人捣鬼,要陷害我们。碧秋服侍如宛多年,她断断不会做出下药害人之事,如宛以性命担保,此事与我们主仆二人无关。但阿娆因我们而受到惊吓是真,如宛心中也很愧疚,待秋狩一过,回到京城,如宛一定亲自登门谢罪,求世子看在我们相识多年,还有哥哥的面上,勿要迁怒,饶碧秋一回。”
季瑜扫她一眼,眼中情绪不明:“我与你哥哥相交多年,素闻你性情清雅大方,自是不信你会使这般下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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