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众人对此番刺杀还未回过神来,就听长公主下如此杀令,还是一个死人,不由一个寒颤。心中哀叹,今日实在不该来这赏花宴。
季瑜却不管长公主如何发怒,他低头看着郭娆,神情有几分认真,问:“你认识那位姚公子吗?”
郭娆毫不犹豫摇头。
季瑜没再说什么,却是拉上郭娆的手,朝长公主走去。郭娆当众被他握着,有些别扭挣扎,季瑜的手却很紧,不容挣脱。当着众人,郭娆不好太拂他的面子,抿着唇,选择跟在他身后。
季瑜带郭娆走到长公主面前,面色很冷,声音无波:“她虽是我表妹,但如同家妹,今日之事,希望长公主能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众人眼中的魏国公府世子,是面容如玉,却冷漠无双的。此刻,他也正散发着对长公主的威逼压迫。
长公主知道,她之所以一直得皇兄爱重,没有被厌弃,是因为她知道皇兄骨子里优柔寡断,太过软弱良善,她就是拿捏住这一点,贯会示好。但是,她虽有皇兄撑腰,但若让皇兄在她与魏国公府之间选,皇兄肯定是偏袒魏国公府的,这些她心里都有分寸,所以她一直不招惹魏国公府,不越雷池半步。
现在人家表妹在自己府上险些遇刺被杀,她心中即使再不痛快也不能轻慢撒气。她深吸口气,承诺道:“贤侄放心,本宫一定会查清楚今日之事。”
……
从长公主府回来,郭娆躺在床上,浑身疲惫。
“眉眉,眉眉,你怎么样了?怎么会遭遇刺杀呢?还偏偏是我的眉眉?”着急紧张的声音从外传来。
郭娆眉心一跳,倏地睁开眼。
季月神色慌张,从外面匆匆进来。
郭娆立马起身,过去扶她坐下:“娘,您别担心,我没事。”
季月打开她的手,非常生气:“都被人剑指着脖子了还没事?为什么回来不告诉我?”
郭娆蹙眉,看向几个丫鬟,语气不快:“谁告诉夫人我遇刺的?”
绿枝站出来:“小姐,是刚刚在老夫人处,二夫人说的。”
想起郑氏嘴脸,郭娆压下怒气,安慰道:“娘,二夫人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也能渲出惊天骇浪来。您看看我哪里有事,不过是宴上一个刺客罢了,长公主府戒备森严,刺客一出手便被擒住了。”
“你还骗我!”季月忽而呼吸急促起来,捂着胸口,“我……我就你一个女儿……你……你……”
郭娆就是怕季月她遇刺而后心情波动,所以才让下人瞒着不告诉她。此时见季月惨白脸色,一惊,赶紧帮她顺气,认着错:“娘,您别说话,是我错了,我不该瞒您,娘您别生气。”
季月看着郭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心里痛极:“眉眉,娘是怕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郭娆红了眼眶:“娘……我知道。”
第13章 不动声色
暗室里森冷潮湿,灰尘遍布,老鼠“吱吱”叫着,拖着肥胖的肚子,明目张胆觅食。
忽而“嘭——”地一声,老鼠受惊似地如风疾驰,窜到了角落,半天才伸出脑袋,豆大的眼睛幽亮盯着声音那处。
“说,你们家小姐为何刺杀郭娆!”
“……奴……奴婢不知……不知道……”
“呵,不知道?”长公主悠然坐在檀木椅上,染着大红丹蔻的手指抚着发丝,动作温柔,语气却森冷如地狱恶鬼,“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她转头:“左烈,将乌杀带来,它肚子也应该饿了。”
她语气变柔,婢女却感觉背脊发凉,抖如糠筛,但还是咬着嘴唇,不肯松口。
不久,就见一肩宽体阔的男子走进来,他的手上,牵的是一只狼。
那狼体型壮硕,嘴露獠牙,吐着舌头看向婢女时,眼泛绿光,像是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将她撕咬拆吃入腹。
婢女从来生活在后宅,哪里见过这般可怕凶狠的狼,出自本能的,她身心俱恐,身子不断后缩,最后退到了湿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婢女眼泪不断地流,哭着摇头:“奴……奴婢不知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公主冷笑:“左烈!”
左烈面无表情,无丝毫怜香惜玉,手中的绳索就这样松开。
“啊——不要——走开——啊——”
女子痛苦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暗室,凄惨绝望。
“不要——长——啊——长公主——我——我说——”
暗室里顷刻间弥散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长公主以袖掩鼻,轻笑起来:“早说不就好了,何必吃这么多苦。”她向旁边左烈使了个眼色。
左烈将狼牵开,婢女躺在地上,衣服破碎,浑身是血,还有被扯下的大把头发,她的脸上,到处都是被狼爪撕翻出浓腥的血肉,几近面目模糊。
“……是……是驸马……是他让我家小姐刺杀郭娆的……”
“他手上有……有小姐父亲勾结边疆蛮夷的证据……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是驸马威胁小姐……是驸马……”
长公主笑着的脸倏地阴冷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怨怒丛生。
左烈见主子神情有异,上前道:“长公主,要不……奴才去查一查驸马?”驸马与长公主鹣鲽情深,鲜少理会俗事,又怎会无缘无故刺杀魏国公府的人?如果不是这婢女在撒谎,那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长公主语带怒气,一拂袖:“查什么查,都给本宫滚!”
……
霜香居。
孟安匆匆走向书房,对面前的人道:“世子,长公主府来消息了。”
书案前的人正低首写着什么,并未抬头,径直开口:“说。”
“长公主派的人说,这一切都是杜应合身边一个小婢的诡计。原因那杜应合曾失手打死了那小婢的姐姐,小婢一直怀恨在心,寻机报仇,她知晓自家小姐爱慕姚公子,便在此次宴会上,对杜应合下了迷心散,蛊惑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而后永无翻身之地。”
“那小婢人呢?”
“畏罪自焚了。”
季瑜不紧不慢,拢袖搁了笔,这才抬头,声音如清水击石:“你调查的结果如何?”
“刺杀表小姐之事,实乃驸马所为。”孟安面容端肃。
季瑜勾了勾唇角,夸了句:“效率不错。”
效率不错?
难道世子知道是驸马?派他查案只是为了考验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孟安擦擦额上的冷汗,幸亏他只用了半天,他问:“世子,您知道是驸马?”
季瑜想起那时女孩绯红如霞的脸,但笑不语,示意孟安继续。
孟安略一迟疑,才开口,“……奴才调查驸马之事时,发现他不仅与高湘湘私下通情,还发现他似乎和靖王暗有往来。”他有些吃惊,这驸马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和长公主夫妻恩爱,没想到深藏不露,野心不小。
“先别轻举妄动,找人盯着他。”
“是!”
“那表小姐那边……”驸马心机不小,第一次没能将表小姐灭口,若是不动他,说不定他还会有其它阴谋。
季瑜没再说话,坐在椅上,屈指轻轻敲着书案。
孟安知道世子这个习惯,每次一做这个动作,就说明他在细心筹划着某事。于是也没打扰,只在一旁静候。
“调几个影卫过去,暗中保护她,无特殊情况,不要惊动。”
“……是。”
孟安微微心惊,世子为了表小姐,居然都调动影卫了。他一下子想起那晚他们的相遇,而后瞥那人一眼,小心翼翼试探开口:“世子,那表小姐似乎……”
季瑜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孟安立马心虚止住。那天在花园他就认出她了,但他真没想到会这么巧,挑中的居然是主子上京的表妹。不过据他仔细观察,表小姐似乎没认出他们来,也对,那时他们都易了容,表小姐一闺阁女子,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呢。
……
自从长公主宴会回来,这几日郭娆过得很劳累,因为每日都有媒婆上门向她提亲。
朝歌丧事传统,父母死后子女要守丧三年,前三个月是重孝期,期间不得沾荤腥、着华服、办喜事,三个月之后稍微宽松,只是不得操办酒宴喜事。郭娆的父亲离去世已经大半年,重孝期早就过去,现在是可以定亲结喜的,只是不能大办酒席而已。
但即使是这样,有些贵族人家依然是嫌晦气的,郭娆心里明白,所以那些前来求娶的人,多数不是冲着她的样貌就是冲着她的季老夫人得宠外孙女身份。虽然如此,她的母亲依然乐此不疲,整日看花名册,就希望能甄选个合适的出来,连平日里的苍白病容也添了几分红润色。
郭娆并不反感与别人定亲,因为一些原因,甚至想赶紧订下亲事,将来母亲离开,她也离开。
只是现在这个选夫过程着实难熬,母亲拉着她日日翻看对方背景资料,刚开始还好,现在看多了,只觉得头晕脑涨。
眼下时间还早,她放下手中花名册,揉了揉眼太阳穴,道:“去园子里逛会儿,醒醒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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